“好,我答應你。”
“我跟你走。”
*
待宋綰再次醒來,眼前已是換了一番天地。
金紗雲紋的素錦紗幔交叉低垂,她躺在玲瓏細琢的梨花木床榻上,烏發下的柔布莎草枕,帶著凝神靜氣的桂花香味,閣內陳設乾淨整齊,竟與她從前的閨房相差無幾。
她起身,似乎因為睡得太久,喉嚨緊的發乾。
她不適地低咳起來。
外麵有人聽到響動,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他穿著略顯花哨的明豔寶藍色五福暗紋團花直裰,外套一個象牙白銀絲團花袍子,素白的左手拿著一碗滾燙的湯藥,走起步來款款生蓮,倒是彆有一番風味。
“哎呀姑奶奶,你怎麼起來啦,快躺下快躺下。”
不用抬頭,宋綰便知道是程十。
“你不知道,那日你答應同我走之後便倒地昏迷了,之後幾日你更是昏睡不醒,可把我嚇壞了,大夫說你是感染了風寒,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又勞心勞力多時,傷了心神導致的,你說說你,打敗敵人咱們首先就得有個強健的身子阿,強撐著卻把身子熬壞了,誰更虧你說是不是?”
他將湯碗擱置桌前,一邊絮絮叨叨,一邊將自己的袍子取下,輕輕蓋在宋綰身上。
宋綰倒是沒似從前那般對著他長牙五爪,隻是淡淡地開口問道:“這是哪?”
“我的一處私宅。”
“那日我問你的,現在可以回答我了嗎?”
“你先把這湯藥喝了,我再回答你。”程十將那晚湯藥端到她麵前,故作正經地看著她道,“先說好,要喝完,一滴不剩。”
他知道,宋綰這個人最怕苦了。
曾經吃藥既要沉香哄著,又要伴著許多蜜餞甜霜,她才肯不情不願地喝上幾口。
可如今還沒等他完全說完,宋綰已經乾脆的拿過那碗湯藥,咕咚咕咚幾下一飲而儘,然後盯著程十,將那碗倒扣而下。
一滴未落。
倆人對峙著看了好一陣,終於程十甘拜下風,苦笑道:“姑奶奶,真是怕了你了。其實都是我胡亂猜出來的,但是怕你生氣,就一直沒敢告訴你……”
“是誰告訴你的?”
程十的笑容僵在臉上,古怪道:“你怎知是有人告訴我的?”
“慕澤,對嗎?”
宋綰的聲音很冷,好似房簷飛雪,沁骨冰冷。
這一下,程十全身都震顫起來,他不可置信地撲閃著兩雙眼睛,猛得咽了一口口水。
宋綰看他一副心虛的摸樣,心中一瞬了然。
看來她猜的不錯,果然是他。
九皇子。
慕澤。
這一回,輪到程十結結巴巴地開口問道:“你,你怎知是他告訴我的?”
她波瀾不驚的重新躺回榻上,絲毫不理會一旁目瞪口呆的程十,帳簾裡縈繞著幽幽桂香,她緩慢閉上了雙眼。
“給我倒杯上好的碧螺春,我再考慮一下要不要告訴你。”
程十看著眼前略顯孩子氣的宋綰,一時震驚又疑惑,最後隻得無奈地搖搖頭。
果然,還是那個記仇的宋綰。
不到一會兒,程十便差小廝帶來了一個青竹色的雅致茶壺,和一杯顏色極正的上好碧螺春。
程十啟開茶蓋,嫋嫋霧氣中茶香四溢。
“碧螺春拿來了,現在可以說了吧。”
宋綰微眯起眼睛,稍稍打量了一下茶水,才頗為滿意地接過,微微抿上一口。
“不錯,果然好茶。”
接著她又是飲了一口,似乎意猶未儘。
程十卻是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茶杯,皺眉道:“綰綰,你現在的身體不能多飲茶,喝一口就夠了,多了可不許了!”
宋綰倒是沒惱,微微笑起來道:“程十,你不是想問我為何知道是他嗎?”
程十點點頭道:“為何阿?”
其實很簡單,慕晉元與宋府聯姻之後,實力必會大漲,許多朝廷大臣都會隨之傾倒,而最不想看到這一幕的,當然是他的對手。
普天之下,能夠與他匹敵的對手,隻有兩位。
一個是四皇子慕樾,另一個就是剛剛封了燕騎將軍的九皇子慕澤。
而慕澤又和程家交往甚密。
答案似乎顯而易見。
但是讓宋綰稍感訝異的是,這慕澤實力竟如此之深,連慕晉元都不曾知曉的秘密,他竟然全部知道,更令她不解的是,其實放任她與慕晉元同歸於儘,將事情鬨大對他來說應該是更加省時有益,但他卻告訴程十,更默許程十來救她。
如此費事費力,不知道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宋綰抬起一隻手托住下巴,朝程十故作神秘道:“待我見了他,你就知道了。”
“誰?”
“慕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