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此時京城近郊的官道上,行走著一個車隊。
最前頭的是一輛四四方方黑漆藍帷的平頂馬車,緊隨著其後的是兩輛棕漆灰簾的馬車。
後麵兩輛馬車能明顯看出是仆從所乘坐,車廂比前頭那輛馬車要小了不少,車轅和車廂後板上都坐著人,看穿衣打扮明顯都是仆人。
另,還有四五個騎著馬的精壯漢子護持在左右。
隻看這一行人的架勢,便知曉是京裡哪個富戶人家出行。
此時那輛黑漆藍帷的馬車裡,坐著兩個人,正是無雙和白露。
無雙似乎有些不舒服,臉色蒼白地靠在引枕上。
老夫人的命令來得太突然,她根本來不及捋順眼前的一切,就被人請上了馬車。似乎趕得很急,所以馬車走得很快,她本就容易暈車,這會兒已是胃裡翻江倒海,連話都不想說。
與之相反,白露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嘴裡劈裡啪啦說著話,一路上就沒停下過。
“太姨娘也是,病了也就病了,偏偏老夫人慈悲為懷,竟讓姑娘專程趕來探望她。這車走得這麼快,絲毫不考慮姑娘受不受得住,不過聽說他們是想趕在天黑之前到莊子,所以趕得有些急,姑娘你要是難受,就先忍著些,等到了地方就好了。”
“太姨娘真是一點都不考慮姑娘的處境,真若是心疼姑娘,就彆總是來叨擾姑娘,給姑娘找麻煩。姑娘你可千萬記住,去了後少與太姨娘說話,咱們露一麵就成,剩下的事就都交給趙媽媽,由她出麵應付就是。
“奴婢知道姑娘和太姨娘關係不一般,可姑娘孝順,太姨娘也該考慮考慮姑娘的處境才是。姑娘年紀也不小了,平時在外走動,若被人知道與她的關係,以後如何自處?
“還有老夫人那,老夫人可是拿姑娘當親孫女看待,她叨擾姑娘不打緊,可若是惹得老夫人心裡不痛快,最後吃苦受氣的不還是姑娘您?”
無雙喝了幾口水,複又靠了回去,耳邊是白露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她心裡也亂得厲害。
其實如果按血脈來算,太姨娘才是無雙的親祖母。
太姨娘是老長陽侯的妾室,生有一子,也就是無雙的爹郿戰。
郿戰戰死後,其妻蘇氏殉情而亡。
無雙當時年紀太小,又因父母雙亡生了場大病,失去記憶。她二叔也是現長陽侯郿宗,憐她幼年失怙,便將她收養在自己膝下,當親生女養著。
所以在十歲以前,無雙是不知道自己父母另有其人,一直以為自己是二叔的親生女。
那時她唯一感覺有些異常的,就是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被人帶到京郊的莊子裡去見一個老婦人。
一直到後來無雙再大一些,才知道這個老婦人,就是太姨娘,也是自己親祖母。同時她也知道了自己並不是‘父親’的親生女,而是二房的孤女,因父母俱喪,才被二叔收於膝下。
……
在無雙記憶裡,她未出閣前確實有這麼一件事情。
太姨娘病重,她前去探望,隻是她前腳探完病,後腳剛回去就聽說太姨娘過世了。
而這一次,一直‘顧念舊情’、‘慈悲為懷’的老夫人,卻沒有讓再讓她調轉過頭去給太姨娘的辦喪事。
甚至連太姨娘埋在哪兒,無雙也隻知道大致就是埋在那莊子附近,彆的就不知道了。
當時老夫人的說辭是,她年紀小,不適合攙和死人這種事情,交給下人辦就是,太姨娘若泉下有知是會理解的。
彼時她心裡記掛和魏王的婚約一事,本就六神無主,也是白露屢次在她麵前說方才那種說辭,讓她顧忌怕惹得老夫人不悅,不敢過多詢問。
再加上她從小到大和太姨娘接觸的不多,之間沒什麼感情,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所以說這一次就是太姨娘臨死之前,她去見對方那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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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也知道趕路趕得有些急,路走到一半時,馬車在官道旁的一家茶鋪前停了下來。
像這種設在官道上的茶鋪並不少見,除了供應些簡單的吃食,還供趕路的人取水、喂馬、方便。其實後者才最為重要,畢竟有時候出門在外,除非萬不得已,誰也不願意露天解決。
無雙在白露的攙扶下,下了車。
白露可能急著去方便,叫來隨行的小丫頭小紅侍候無雙,便轉頭消失不見了。
這時,從後麵馬車上走下來一個穿著秋香色比甲的婆子。
她生得一張四方大臉,柳眉細目,油光水滑的圓髻上插了根老銀插梳,耳朵上戴著綠鬆石耳鐺,整個麵相看起來十分和善。
她一下車,四周的下人們便恭敬地叫著‘趙媽媽’,看得出十分有地位身份。
此人便是白露口中的趙媽媽。
她丈夫姓趙,是外院的一個管事,其本身也在老夫人身邊服侍,所以在府裡頗有臉麵,哪怕無雙作為侯府的姑娘,見到她也得給幾分笑臉。
這次無雙來莊子上看望太姨娘,就是趙媽媽陪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