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陪著來,實際上隨行的人和一路上各項安排,都是趙媽媽一並處置。
“三姑娘還好吧?奴婢聽下人說,姑娘似乎有些不舒服?”
“還好,隻是車坐久了,難免有些不適。”無雙道。
趙媽媽笑著道:“再有一個時辰就到莊子了,姑娘再撐一撐,到底太姨娘也算和姑娘有血緣關係,如今太姨娘臥病在床,難免就惦記著姑娘,才會這麼急著想見到姑娘。”
這話從表麵上看去,似乎並無錯處,相反還解釋了下為何會趕路如此之急。
若是換做原來的郿無雙,自然聽不出其中的機鋒,可有著‘兩世’的經驗,這話裡的機鋒無雙又怎會聽不出?!
依稀記得當年就有這麼一出。
她那時候年紀不大,由於從‘親生女’變成了寄人籬下,這種心態上的變化,再加上秦師傅多年來的教誨,讓她不光自卑寡言,性格也懦弱膽小。
白露等人又總是喜歡給她灌輸‘老夫人慈悲為懷,太姨娘不知體諒姑娘處境,讓姑娘難做’等等觀念。
當時因急著趕路,她身體極為不適,前有白露那一番說辭,後又有趙媽媽這一番話,因此讓她心中對太姨娘生出了些不滿,覺得她不過病了一場,就這麼折騰自己。
以至於後來到了莊子上,她隻去見了太姨娘一麵,之後就如白露所說的那樣,剩下一切都交給趙媽媽處置了。
一直等到她回去後,收到太姨娘的死訊,才知道自己當時的不滿有多麼不應該。
其實事後多年,無雙回憶過去,能看出她身邊的這些下人是有意在隔開她和太姨娘,故意讓她和太姨娘離心。
後來她跟了紀昜,郿家和當時成為皇後的郿無暇想拉攏她,將她叫回過長陽侯府。她偶然間遇到已經嫁給趙媽媽的兒子,卻過得並不好的白露。
白露想討好她,把當年受趙媽媽吩咐的事都說了,其中有一樣便是故意不讓她和太姨娘接觸。
她當時想,妻妾天生就是敵人,老夫人養了她多年,不想讓她親近太姨娘也正常。
可重來一次,她忍不住會想,真的隻是這麼簡單?
……
顯然這些疑惑是不能對趙媽媽說的,所以無雙隻是笑了笑,就低下了頭。
這很符合三姑娘一貫的秉性,所以趙媽媽並未覺出任何異常,相反見無雙低下了頭,看著她烏黑的發頂,她露出一抹彆有意味的笑。
這一抹笑並未讓無雙洞悉,而一旁的下人就算看見了,也不敢多置一詞,畢竟大家都清楚三姑娘在侯府裡的處境,看似得寵,實則……
見趙媽媽看過來,丫鬟小紅忙低下頭。
一直到趙媽媽走後,小紅才敢抬起頭,卻在看見一旁的無雙後,眼露一抹憐憫之意。
人人都稱呼三姑娘是姑娘,可哪有侯府姑娘是她這樣的?也就三姑娘自己身在局中不自知。
這一抹憐憫很快就在看見白露來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姑娘可是要如廁?還有一個時辰才到,最好是趁著有地方就方便一二,也免得路上沒地方不方便。”
又見一旁的小紅像個木頭人似的杵著,她張口斥道,“讓你侍候姑娘,你就是杵著這什麼都不乾的?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什麼事都得我盯著看著。”
白露向來就是這麼個咋呼的性子,不光話多還刻薄張揚,有錯就推,有功就攬,時時刻刻不忘彰顯自己在主子們麵前的臉麵。
因為她是大丫鬟,一般小丫鬟都惹她不起,而比她厲害的,她又從不敢招惹對方,反而阿諛奉承得厲害,所以一直以來也沒吃過什麼大虧,反而在府裡混得如魚得水。
小紅也清楚這點,自然敢怒不敢言。
而趁著這空檔,白露已經狐假虎威地命人去準備遮布和馬桶,扶著無雙前去方便了。
.
到底是侯府姑娘,哪怕是出門在外,也是尋常人不能比的。
如廁的時候,自然也不可能讓無雙去用茶鋪的茅廁,而是讓人拉了遮布,用四根竹竿固定,隔成了個簡易的無頂‘小帳篷’,並自備了馬桶、廁紙,和事後要用來淨手的清水和胰子。
方才白露離開了一會兒,看似是去方便了,其實並沒有,因為等無雙方便完,她就讓小紅扶著無雙先回去了,她自己則又鑽回遮布裡,估計是想借地方方便。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方才白露急著尋去了茅廁,等到了地方,差點沒讓她吐出來,才會有之後她慫恿無雙如廁,又訓斥了小紅一通,不過是內急得煩躁,找人發泄一通罷了。
此時已經解決完問題的白露,格外覺得神清氣爽。
她彎腰舀了無雙方才用來淨手的水,一邊學著無雙淨手的模樣,細細地洗著她那幾根手指,一邊不知想到什麼麵露譏諷之色。
這時,有人走了進來。
聽到腳步聲,白露正想豎起眉毛訓斥,卻在看見對方的下一瞬間轉為堆起了笑臉。
“媽媽,原來是您啊。可是要方便?桶裡還乾淨著呢,都是小解,要不奴婢服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