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曆二十年,南境陰詭神秘的苗族向中原求親,態度強硬,不容拒絕。
中原諸位大臣為此徹夜難眠,整日憂心忡忡,生怕自家未出閣的女兒會被送去和親。
過去的幾十年四方列國愈發強勢,其中以南境尤甚,就連向來以凶猛著稱的西境都對南境避之不及。
中原這些年來已漸漸陷於頹勢,慶修帝正值壯年卻不理朝政,整日沉溺煉丹,邊境許多地方早已民怨四起,若是南境大軍即日來犯,如今的中原恐怕撐不住幾年。
朝野上下,愁雲遍布。
月上梢頭,幾位大臣於深夜匆忙進宮覲見修帝陛下,說是有和親的人選推薦。
修帝膝下十二名公主,十一公主年初方許了親,待到及笄便要嫁入丞相府,而小公主今年才七歲,年紀太小,無法送去和親。
幾位大臣家中尚有適齡未嫁的千金,為了不讓女兒被送去毒物遍地的南境和親,幾人便將主意打到留京的幾位郡主身上。
慶王朝郡主不少,可不受寵的獨一位九郡主。
九郡主生母已逝,自小便是父兄不疼繼母不愛,背後沒有家族撐腰,成天在外麵野也沒人管,前兩日更是因口角之爭而將六郡主打了一頓,回家後沒少挨頓鞭子,這會兒還躺在床上起不得。
經幾位大臣的提醒,慶修帝可算想起來這位他曾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昭月郡主,緩緩坐起身,大手一揮,冷笑著命人明日一早便去王府探望那位重傷未愈的九郡主。
-
翌日,宮中的幾位早早便氣勢洶洶地來了王府。
九郡主正懶洋洋趴在床上編草螞蚱,她背上有傷,起不來,被人提著耳朵囉嗦也隻能裝作沒聽見。
被派來遊說的老太監說:“南境可比西境人好,南境人瘦瘦白白的,不似西境人那般粗魯,也不似北域那般無禮,聽說南境近年出了個人中龍鳳的少主,不少南境少女都嚷著非他不嫁呢。”
九郡主扔給老太監一個草螞蚱,佯裝害羞道:“既然那位少主這麼好,自然要留給我們中原最好的女子,公公知道京城百姓們都笑話我囂張跋扈沒教養,這樣的我當真是半點也配不上那麼好的夫婿。”
老太監一噎,早先聽聞昭月郡主狂放,今日倒是謙虛得叫人氣血上湧。
“可你日後還是要嫁人的。”宮裡來的大宮女說,“嫁給南境的少主已經很好了,多少人都求之不得。”
九郡主推辭道:“古有孔融讓梨,我願意退出,把機會留給其他郡主,我瞧著六郡主就很不錯,她心腸歹毒,正好可以去南境試試南境的毒蠱能不能以毒攻毒。”
大宮女微慍道:“九郡主怎麼能這麼編排六郡主?你們同為郡主,禮數上九郡主真是差了六郡主不少!”
九郡主敷衍地嗯嗯兩聲,甩了甩手中的草螞蚱,順杆子爬道:“可不是嘛?如此不懂禮數的我若是去和親,萬一禮數不夠周全反而惹惱了南境之主該如何是好?姑姑莫氣,我這都是為了大慶著想,六郡主禮數周全,去南境和親定能促進中原與南境的友好往來。”
六郡主的脾氣也沒比她好到哪兒去,兩人簡直就是半斤八兩。
老太監和大宮女說得口乾舌燥,見無論如何都說服不了九郡主心甘情願地去和親,怒氣衝衝地拂袖離開。
九郡主張望著確定他們人是真走了,這才扔掉手裡的草螞蚱,捧著臉惆悵地歎了口氣,想翻身,一下子碰到背上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瞪著地板自言自語。
“看來京城確實沒辦法繼續待下去了,若是皇上直接賜婚我跑都跑不掉,但想要我去和親?門都沒有。”
九郡主身世有些特殊,王室之人恨她入骨,以往修帝也隻是暗中針對她,如今得到機會當真是恨不得立馬要送她去死,連裝都舍不得裝。
其實九郡主早想離開京城自己闖天下,她已經攢夠幾百兩銀子,前幾天揍六郡主時還順了她兩根簪子,不算貴,但賣了的話少說也夠自己吃個好幾天。
同六郡主作對的這些年九郡主順了一大堆飾品,六郡主好麵子,不肯叫人知曉她的東西總被九郡主順走,乾脆吃下這個啞巴虧,偏偏下次被單方麵揍的時候還要戴著一身的首飾招搖過市。
九郡主真是愛死了六郡主好麵子的脾氣,雖然事後她也免不了被家法伺候一頓,不過和真金白銀比起來皮肉之痛算什麼?
這討厭的王府對她來說隻這一點好處,隻要她闖的禍沒有大到鬨出人命,王府為了麵子上好看也會替她擺平,哪怕她揍了六郡主。
九郡主拾掇好包袱,打算今晚就帶傷逃亡,卻沒想到剛吃完晚飯,修帝便提前派人把她抓起來扔進和親的轎子裡。
老太監尖著嗓子喊——
“起——”
九郡主掀開轎簾,看了看轎子左邊的四個魁梧大漢,又看了看右邊四個穿著盔甲的精兵,最後扭頭望向後方長長的送親隊伍,沉默了。
打不過。
九郡主權衡完利弊,選擇躺平。
老太監皮笑肉不笑道:“九郡主可不要想著逃婚,這麼多人看著,哪怕是隻蒼蠅也逃不出去。”
九郡主啃著乾糧,哦了聲,指指剛從包圍圈外飛進來的蒼蠅,同樣皮笑肉不笑道:“來人,拿下這隻膽敢劫親的蒼蠅!”
結果這隻蒼蠅在十幾個人氣急敗壞的圍追堵截下成功活到最後,甚至悠悠地叮了口老太監的厚臉皮。
被區區蒼蠅羞辱到的老太監又一次怒氣衝衝地走了,並且告訴侍女晚上不許給九郡主送飯。
九郡主餓了一天,半夜實在受不了想去找點吃的,剛走出轎子就被守衛攔住問是不是想要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