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發現九郡主出去一趟再回來就變得有些奇怪,時不時偷瞧他不說,被發現也隻是佯裝不在意地彆過臉。
她甚至換回中原女子的衣裳,摘下銀飾,將長發斜編成兩股辮子垂至胸前,舊鈴鐺穿入發尾,倒是肖似最初見到她的模樣。
少年單手托起下頜,若有所思瞧了她片刻。
九郡主去樓下倒水,不經意地撩了下頭發,露出一截白皙的頸項。
少年無動於衷地眨眨眼。
九郡主喝完水,抬袖扇扇風,寬闊的月白衣擺輕輕滑落,纖細手腕若隱若現。
少年換隻手托腮,麵無波瀾地倒了杯熱茶。
九郡主樓上走一圈,樓下走一圈,門前轉兩圈,後廚溜半圈,最後一分反饋也沒得到,氣呼呼地撩起裙擺坐在客棧後院的石凳子上,一邊生悶氣一邊惱火地拍桌子,拍到手都疼了,又委屈巴巴地低頭吹吹手。
解憂說的都是什麼破法子,根本沒用,少年毫無反應,甚至數次忽視她。
九郡主氣得想去把解憂抓過來揍一頓出出氣。
少年倚在窗邊,饒有興味地欣賞著九郡主從最初的乾勁滿滿到此時此刻的萎靡不振。
九郡主除了睡覺時會取下易容蠱,其餘時候都會讓易容蠱窩在頭發裡,比起她的真實容貌,少年見得更多的還是她的易容。
與並不算起眼的易容相貌相比,她那雙烏黑明亮的圓眼反倒更容易惹人注意,就連生氣瞪眼也可愛得要命。
過了片刻,她開始盯著手腕上的銀色手鏈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臨冬的風拂過窗柩,帶起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九郡主回過神,抬頭朝聲源處看去。
少年著一身玄青,歪頭輕抵窗框,濃黑的眼底盛著臨冬的枯黃枝葉,瞳仁倒映一圈小圓點,那是朝氣蓬勃的九郡主。
他唇角帶笑,手中搖晃一枚漂亮的銀鈴鐺,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的頭發。
九郡主愣了下,那枚鈴鐺已從窗邊飛出,鈴聲響得愈發急促。
九郡主連忙抬手接住,鈴鐺是好鈴鐺,表麵紋著陌生卻漂亮的圖案,凹痕精細得讓人懷疑這玩意若要放到珍品閣,恐怕也該是最後壓軸的寶貝。
再抬起頭,少年已不在窗邊。
九郡主回想少年最後指頭發的動作,那是什麼意思?
她遲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辮子,辮尾墜著一枚從邊關城內淘來的便宜貨鈴鐺,福至心靈。
他的意思是要她換個新鈴鐺?
九郡主突然就不氣了,抑製不住地彎起嘴角,矜持地摘下舊鈴鐺,將少年給的鈴鐺小心翼翼係到發尾,拎起來幼稚地晃了晃。
叮鈴叮鈴,冬日的風溫柔地送來空靈清脆的聲響。
少年抓了兩把瓜子回到窗邊,恰好瞧見九郡主搖晃發辮鈴鐺那一幕,唇角不由地彎起。
九郡主一抬頭就看見他在笑,被風吹得微涼的臉在他戲謔的目光下逐漸發燙,發熱。
如坐針氈。
“阿九,”少年好似沒注意到她的害羞,懶洋洋倚著窗,拖長嗓音故意問道,“鈴鐺好看嗎?”
九郡主眼神到處亂飄,手指一個勁兒地攪弄那隻漂亮的鈴鐺,明明心裡愛不釋手,嘴上卻勉為其難道:“勉勉強強,嗯,勉勉強強。”
少年不緊不慢道:“二兩銀子。”
九郡主懵懵地看他。
少年豎起兩根手指,隔空遙遙瞧她:“看在我們認識這麼久的份兒上,友情價,隻收你兩個銅板。”
九郡主:“……”
九郡主氣得一口氣甩給他二十枚銅板。
……
一兩的方法不僅失敗了,還害得九郡主再一次對少年臉紅,甚至虧了二十個銅板。
九郡主氣得不行,雙手掐腰在屋子裡踱來踱去,仔細思考該如何實施第二步的五兩之法。
買都買了,不能浪費。
辮尾的鈴鐺叮鈴叮鈴地響,小鈺恰好午睡醒來,要九郡主抱抱。
“姐姐,我們下午要去哪裡玩呀?”
“下午不玩啦,我們要去買點東西,準備準備明天就出發帶你去找你阿娘。”
“好耶。”
小鈺歡呼著抱住她脖子,在她左右臉頰上各自親了口。
九郡主也啵了下小鈺的臉蛋,隨後動作一頓,忽然想到什麼,眼睛閃閃發亮。
她可以把少年拉著一起買東西,借此機會對他進行第二步,然後再報早上二十銅板之仇!
小鈺趴在她耳朵邊小聲說:“姐姐,壞蛋哥哥來了。”
門是關著的,門外傳來好幾人的腳步聲,九郡主從未刻意傾聽過少年的腳步聲,對小鈺的聽聲辨人略感驚訝:“你能聽出來他腳步聲?”
小鈺點點頭,伸出兩隻小胖手比劃:“壞蛋哥哥的腳步聲很好聽的,這樣,這樣,這樣——就是壞蛋哥哥的腳步聲啦。”
九郡主:“……”看不懂。
算了,小孩子的想法本來就是天馬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