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論忠心(1 / 2)

梅望舒半晌沒吭聲。

她隻是含蓄誇了一句宮女清麗,意外引出 ‘皇嗣’和‘立後’話題,寥寥幾句委婉言語,陛下便發作了她這個寵臣。

由此看來,陛下心裡對女子的厭惡……隻怕比她以為的還要強烈百倍。

心病難醫。

眼前的局麵,還得想辦法圓回去。

“臣……”她盯著桌麵上那隻金鑲玉鐲,緩緩回稟。

“身為正常男子,見了美人如玉,自然是喜歡的。隻是家有內子,新婚不滿半年,若做出什麼對不住她的事,臣無顏見她。因此,”

說到這裡,她自己也說得艱難,語氣帶出幾分無可奈何,“有負陛下厚愛,這四位梅蘭竹菊,愧辭不敢受。”

洛信原以指尖撫摩著腰間懸掛的淡紫色平安符,許久沒說話。

最後笑了笑,“說到最後,原來,還是要為尊夫人守身如玉?”

梅望舒隻能認下,“是。”

“不錯,梅學士是個長情的。”不知是對屋裡的其他人說,還是對他自己說,洛信原唇邊帶著笑,神色卻有些意興闌珊,

“把你留在宮裡,是為了好好休養腿傷的,你卻又站著,感覺不到腿在發晃麼?坐下吧。”

看了眼庭院裡的日晷時辰,不再停留,起身往門外走去。

滿屋宮女內侍齊齊跪送。

元和帝幾步走到門口,腳步卻又一頓,並不回頭。

“你的老師先上了奏本,催朕立後生皇嗣,你又來說‘梅蘭菊竹’。話裡話外的意思,當真以為朕不明白?朕在你眼中,就是如此好糊弄?”

“陛下乃天下之主,臣對陛下之心,蒼天可鑒。”梅望舒站在原地,攏袖垂眸,平靜行禮,

“臣恭送聖駕。”

片刻後,響鞭開道,步輦起駕,內侍禁衛前後簇擁,往政事堂方向浩浩蕩蕩而去。

隻留梅望舒獨自在暖閣裡。

如果說聖駕駕臨的東暖閣,安靜肅穆,各司其職,仿佛位於縹緲雲端的仙人白玉京。

聖駕離開的東暖閣,由雲端瞬間跌落,成了一處富麗堂皇的冷宮。

她在屋裡坐了半個時辰,試著開門,想要出去庭院走走,卻被門外禁衛客氣而堅決地攔了回來。

隻得坐回窗邊,從書櫃裡隨手抽出兩卷書,借著窗外映進來的日光翻閱,打發時辰。

午膳時送進來的居然是那道豆腐活鴨湯。

梅望舒用銀匙攪了攪鮮香濃鬱的清湯,“該不會還是上次貢進來的那批鴨子?”

端盤進來的清秀內侍看起來眼熟,正是今早領她來東暖閣,剛才又送鐲子進來的那位。

二十出頭年紀的清秀小公公笑道,“陛下口諭,難得碰著梅學士喜歡的菜品,那十隻江心洲活鴨,梅學士進宮一次,現殺一隻。這才第二隻,其他八隻還在禦膳房好吃好喝地養著呢。”

梅望舒喝了口湯,放下湯匙,“敢問公公的姓名?”

“免貴姓元,入宮後起了個喜慶小名,叫做元寶。”

“元寶公公看著眼生,新近調來禦前伺候的? ”

元寶笑了笑,“在禦前伺候幾年了。隻不過從前都在外殿伺候,梅學士未留意罷了。”

梅望舒又寒暄了幾句,這才問起元寶,“小洪寶公公犯了事,不知去了何處受罰?”

“哎喲,這個奴婢如何得知。梅學士彆為難奴婢。”元寶笑吟吟地收拾杯盤,擦拭桌麵,把話題岔開了。

梅望舒若有所思地盯著元寶忙碌的背影。

是個嘴巴嚴實的。

但說是嘴巴嚴實,卻又不經意露了一句話出來。

“聖上剛才去慈寧宮啦。”

元寶感慨道,“原本聖駕太忙,早晚給太後請安的規矩擱置了一陣,最近聖上得了空,便惦記起太後娘娘,去慈寧宮探視請安。前殿的老大人們若是得知了,必然稱讚聖上仁孝。”

梅望舒沉思著,用完了熱騰騰的湯膳。

那‘仁孝’裡麵有多少分量,隻有聖上自己知道了。

元寶也再沒說話,收拾乾淨了杯盤桌麵,行禮離開。

下午時分,蘇懷忠帶著邢以寧前來東暖閣探視。

梅望舒頗有些驚喜,剛打了個招呼,“蘇公公,前幾日究竟是……”

蘇懷忠悶不吭聲,行了個禮,轉身出去,站門外守著。

梅望舒盯著蘇懷忠的背影出神片刻,邢以寧已經背著藥箱過來,繞著她轉了兩圈,歎氣。

“這才多久,下官怎麼又見到你了,梅學士。”

梅望舒也很無奈,“原本沒打算麻煩邢醫官。”

“得了吧,下官奉了口諭,這兩天得盯好梅學士你。喏,榻上躺著去。”邢以寧打開藥箱,

“先看看你的腿,再看看你身上的寒症。”

自從前夜出了意外,梅望舒再沒敢穿那種貼身保暖的窄口夾褲。

今天穿得是寬口綢褲,雖然不抵寒,勝在方便。

直接把褲腿挽了幾道上去,露出膝蓋上方包紮的傷處。

“對了,今天被聖上留宿宮裡,事出突然,勞煩邢醫官散值後去我家裡知會一聲。我怕內子擔憂。”

聽到‘內子’二字,邢以寧露出古怪的神色,嘴裡還是應承下來,“小事一樁。”

“對了,還有件事。”

梅望舒心裡惦記著葉老尚書,問起了老師的病。

“聽說前幾日,老師病倒了。聖上派你去登門探病?有勞了。老師的病勢可嚴重?”

邢以寧擺擺手,“宮裡的正經主子沒幾個,禦醫們整天閒得打葉子牌,跑一趟倒也沒什麼。”

“葉老尚書身子沒什麼毛病,全是心病,”他指了指心口,“嘴上起水泡,急怒攻心,窩了滿肚皮的火。你出宮後,趕緊看看你老師去。”

梅望舒張嘴還要繼續問,邢以寧攔住了。

“彆看葉老尚書年紀大了,身子強健得很,比梅學士你強。你身上的寒症日積月累,以後發作起來,可不隻是秋冬手腳冰涼,渾身關節陰天酸痛這點麻煩。”

他抬手比劃了一下小腹位置,隱晦地道,“按月開的那藥,藥性凶猛,可不是梅學士如今這種吃法。一天一劑,哼,以後若有什麼意外,可彆怪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