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大抵持續了兩分鐘。
阮然收回視線,不再看沈浮聲,音色清冷:“沈總,玩笑開多了,就沒意思了。”
她分明沒看他,卻能清晰感受到對方如有實質的目光,在她的側臉逡巡。
過了一會,沈浮聲才咬著那根煙,緩緩吸入又吐出,若有所思:“所以,你覺得是玩笑。”
這話說的,反倒像是指控阮然揣測過度。
阮然心說:不然呢。
以他沈浮聲的身家地位,想結婚有多少人前赴後繼。她與他又有什麼關係,兩天之前還素不相識。
沈浮聲想了一會,又突然問:“那當回禮呢。”
阮然:“什麼?”
問完之後就反應過來,話題是又繞回方才那披肩上去了。
頓時覺得有些可笑。
五百萬的披肩,買一場婚姻。就這麼把她當物件擺弄麼。
阮然薄怒:
“或許沈總覺得婚姻是可以隨便談來當兒戲的事,但——恕我不能苟同。回禮一事,我自會用心挑好,改日送到沈總府上。今天就先失陪了。”
她不欲多說,略一點頭,轉身便走。
“——我是認真的。”
沈浮聲一出聲,還是拉住她的腳步。
語氣甚至還帶了些無奈:“怎麼就不信我?”
阮然仍背對著他,站得筆直,等下一個說辭。
雪色披肩落在墨綠長裙上,如同落雪的鬆。
沈浮聲思索道:
“需要我跪下來求婚麼。”
那語氣,還當真一副若是她點頭,他就能跪的樣子。
荒唐得要命。
“沈浮聲——”
阮然有些忍無可忍地轉過身,驀地對上一雙帶了些笑的桃花眼。
“——好了。”
趕在阮然再次著惱之前,沈浮聲迅速安撫。
終於換上一副嚴肅口吻。
“不是玩笑。阮家南宇一派需要聯姻,沈家是最好人選。”
總算像點樣子,但阮然仍舊不信:“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這麼關心我?”沈浮聲反問。
“……”
沈浮聲低低笑了一聲:“好處很多。商業考量你若想知道,改天我可以和你講。但說實話,阮小姐,沈家不像表麵看上去那麼光鮮。旁支蕪雜,尾大不掉,處處受製。你身在阮家,這種事應當並不陌生。”
若是任何一個被沈浮聲坑得滿臉血淚的沈家旁支在這裡,免不了要指著沈浮聲的鼻子大罵:去你媽的,沈家早就被你親手洗牌洗得乾乾淨淨,怎麼還有臉說這些話?
但此刻誰都沒有,隻有他們二人。阮然對那些商業往來本就是道聽途說,此刻便似信非信,由著沈浮聲大言不慚地哄騙。
她思忖一下,還是道:“我明白了……但是抱歉,目前我還沒有這方麵打算。”
先前阮南霆讓她與沈家聯姻,如果不她正好與沈耀戀愛,她也並不會同意。
沈浮聲點頭,寬容道:“不著急,有興趣聯係我便是。”
他遞上名片,骨節分明的兩根修長手指夾著,阮然不好再推辭,便收下。
隻一張硬質卡紙,雪白細紋,無其他多餘裝飾,甚至沒有職級。
沉黑色的沈浮聲三字清晰印到右下角,便已能說明一切。
她低頭接過,就沒能看見沈浮聲的視線。
落在她雪白的後頸上,幽深而不可捉摸。
有近乎暴戾的渴望,卻被強硬地壓製,不泄露一絲半毫。仿佛無聲而洶湧的海。
到最後能看出的,竟隻是一抹無奈。
真心實意抱以懷疑,反倒要信這些虛與委蛇。
……傻子。
-
這一天,季楚楚過得並不順利。
她始終不能相信,就場地訂重合這麼一件小事,最終的處理結果竟然是他們不能再預定臨汀的影視基地。
而更可恨的是,劇組的其他人,似乎都認為這件事和她有關。
訂不了臨汀,他們隻能去另外一處偏僻的攝影棚取景。
條件要差很多,劇組眾人怨聲載道,連帶著每每路過她,都刻意無視她,表情皆是冷淡與漠然。
季楚楚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她想不明白,找到了當時訂場地的場務,指著她的鼻子問:
“你自己的問題,憑什麼都怪到我頭上?”
場務的嘴唇囁喏著,微微顫抖,最後竟突然崩潰,推了季楚楚一把,大聲喊道:“那如果不是你總不來,我能這樣嗎?我們至於今天在這裡拍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