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麼突然指責,季楚楚近乎驚愕,然而身邊其他人還不斷幫這小場務幫腔,氣得她肝都疼了。
自出道以來,季楚楚靠著她媽媽爭取來的資源在娛樂圈一直如魚得水,自己也因此更加囂張跋扈,還從來沒有落過這般的境地。
不過沒關係,她已經找沈耀說了這件事。
雖然先前懷疑是沈耀動手,特意幫阮然撐腰,但打電話試探之後,便知道沈耀對這件事其實毫不知情。
他允諾會幫她處理。
他到底還是會偏向於她。
然而這一天到了結尾,沈耀的處理結果還是沒有來。季楚楚在片場從早坐到晚,始終沒有人讓她去演戲。
去問導演,導演隻是讓她再等等。
這種事從來、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以前季楚楚三天兩頭才去劇組,因此每當她現身時,導演都會緊著她的戲先拍。
什麼時候還會這樣,明明她到場了一天,一句台詞都沒有說!
到晚上回到保姆車上時,季楚楚忍不住摔了車上的杯子。
助理宋音林看到她的反應,嚇了一跳,連忙安撫:“怎麼了?楚楚姐?是誰惹你不高興?”
季楚楚握著拳頭,指甲掐進肉裡,咬著下唇:“阮然。都是因為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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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晚上回去,她和我道歉,我還是會給她一個機會。”
人聲嘈雜的酒吧,沈耀喝了口酒,對著朋友胡一成說。
胡一成笑了:“你啊,還是太心軟,要我說,就該晾著她幾天。”
胡一成與他同是豪門子弟,兩人上大學時相識,是那種不大走心的狐朋狗友。
他一向不喜歡阮然,覺得她傲,目中無人,看著他仿佛隔了層冰,態度雖是客氣,但也疏淡。
今天下午他約沈耀喝酒,恰巧沈耀因為阮然的事心煩意亂,並不想回家便應了下來。
沈耀自顧自乾了一杯,把玻璃杯往桌上一按,罵道:“分手是能隨便說的嗎?啊?知不知道說著說著就成真了!”
胡一成說:“女人就愛玩這些,靠分手試探你,就是想看你心慌意亂。”
沈耀冷笑:“我?心慌意亂?開玩笑。我怎麼可能因為她心慌意亂?”
他又叫了一杯酒,一仰頭灌了下去。
沈耀喝得猛,有些頭暈眼花,放下杯子的時候沒放穩,玻璃杯從桌麵滾落滑下去,碎了一地。
聲音清脆,他愣怔看著,竟不合時宜地,有一絲細微的恐慌。
驀然感受到一種暗喻,是說他抓不住任何。
胡一成倒是不慌不忙地叫來了服務員處理,又笑道:“彆為這個煩心,不是她先向你表白的麼?得到了是不會輕易放手的。這種時候你越理她,她就覺得越能把控你。你要是不理不睬,她反而就慌了。”
似乎是被胡一成的話安撫,沈耀定了定神,很快把這絲莫名其妙的預感壓了下去。
他知道阮然愛他。是阮然先愛他的。阮然不能先放棄。
後來沈耀喝多,恍惚間想起他第一次見到阮然。
那個時候他們都才十六歲。阮然剛剛來到阮家,白而細瘦,眼睛的位置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紗布。
但紗布也沒有將她的容貌遮掩,反而透出一絲脆弱的美感。
那時他就覺得她很漂亮,乖巧得像一個精致而易碎的瓷娃娃,連觸碰都要小心翼翼。
兩家離得不遠,他常常去找她。
阮然喜歡曬太陽,他便經常帶她去自己家屋頂的天台。
兩人並肩坐在那裡,他給她講當日的見聞,偶爾抒發一下對母親與家族的不滿。
有時還會突發奇想,帶她去外麵的小吃街逛一逛。
他最喜歡的,是人潮湧動時,阮然因為看不見而不安,而緊緊拉著他的手。
阮然的手一向很涼,似乎是怕冰著他,阮然隻會握住他一個指尖。
然後說:“你的手好暖。”
她很依賴他,這讓他感到滿足。
因為眼睛的原因,阮然很長一段時間有人都沒有去學校上學,而是在家有老師授課。她很聰明,失明也沒有太耽誤學業,眼睛治好後,她順利通過了高考,上了和沈耀一樣的大學。
在大學的新生開學典禮上,阮然穿了一身冰藍色的絲質長裙,於舞台中央翩翩起舞。
白色的乾冰如同迷霧,十八歲的少女的身姿比起之前更為曼妙而成熟,在一片白茫茫之中若隱若現,美的如同出塵的仙女,一眼驚豔。
沈耀坐在中間的座位上,聽到身邊的同學的感歎,麵無表情。
瓷娃娃不再獨屬於他,她被拿出去,放到櫥櫃上,所有人都驚異於她的美麗。
那之後,他對阮然的態度便冷了下來。
阮然仍像以前那般去找他,他不理不睬,暗地裡卻將每一個向阮然表白的名字牢牢記住。
自己也不明白,在聽說阮然態度果決地拒絕那些人時,那鬆了一口氣般的心情是為什麼。
直到有一天,阮然站在他的麵前,一貫清冷的瑞鳳眼中,透露出一絲緊張。
拒絕了無數人的阮然,獨獨對他說:“我喜歡你。”
沈耀驟然乍起一份莫名的狂喜,卻本能般壓抑下來。
思慮許久,才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說:“那我們可以試一下。”
心裡卻帶有一股近乎扭曲的滿足:看,她喜歡的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