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到不遠處空地上的你們,劫後餘生般望著彼此,氣喘籲籲扶住膝蓋,口腔道內上湧出鐵鏽般的壓抑氣息。
那個晚上,數不清多少次餘震,數不清多少次的逃難。
第一縷朝陽照射在不大的避難所的時候,你艱難的睜開眼皮,背靠背趴在膝頭沉睡的羽生結弦還沒醒來。
手腳無力,什麼也不想做,渾渾噩噩地度過上半天。
中午的時候,羽生結弦高興地跑到你麵前,攤開手掌。
“當當當——是零食哦~”
一袋小小的三角零食。
放在過去,你根本不會買的東西,卻在此刻的避難所成為珍貴的,需要三個小時的排隊,才能換取的東西。
“哇~”
你很給麵子的鼓掌,把手掌都拍紅了,卻提不起任何食欲。
甚至在吃一天僅有的兩個飯團的時候,咽都咽不下去,聞到飯團的味道就反胃。
即使肚子在咕咕叫,神經係統冷漠地告訴你,你不需要進食。
你偷偷避開所有人,把你分得的食物送給了一個帶著兩個孩子的媽媽,和一個沒有大人在身邊的高中女生。
“快吃啊,不喜歡麼?”
原本帶著笑的臉漸漸落下,羽生結弦強硬地把零食往你手裡塞,臉上是不容拒絕的表情。
“當然喜歡了,誰會不喜歡零食呢。”
你忍著惡心,撕開包裝袋,想要吃一粒軟糖裝裝樣子,空氣裡散發的甜膩零食味道輕而易舉使你破功。
“嘔……”
酸水從食道溯洄到土黃色的地麵,腸胃痙攣似乎在抗議,眼前迅速蒙上一層水霧,你慌忙想要躲
開他伸過來的手臂。
“不要過來,我緩緩就好了,讓我緩緩。”
你找了一處牆角,背靠堅實的牆壁,望著碧藍的天空。
好漂亮啊,昨天的人還能看見今天漂亮的雲彩嗎?
你不知道。
可能是你的臉色太過蒼白,也可能是你真的不太正常。
總之,被羽生結弦拽過來的醫生,推著鼻梁上因為奔跑而不穩的眼鏡,在和藹地問了你一些問題
之後,讓羽生結弦把家長叫過來。
你知道,事情可能大條了。
你和羽生結弦從窗外翻到教室裡,躲在靠窗的位置,聽見醫生告訴羽生爸媽,你得了幸存者綜合征。
對於這個一聽就不是好名字的病症,你早已有心理準備,按住想要探頭出去的羽生結弦。
你蹲在牆角,聽到羽生由美的抽泣聲和羽生秀利的柔聲安慰。
“怎麼會,橘醬是多麼健康的一個孩子,她很可愛,很會逗人開心,怎麼會這樣,我的孩子……她隻是病了一定會好的對嗎?”
“是不是診斷錯了,我是說,會不會有可能有偏差,畢竟數據也是不準的不是嗎……”
“兩位彆擔心,這都是正常的,是環境誘發的,目前來說經曆過地震的、有極強道德感的人,很容易出現這種情況,孩子是好孩子,彆擔心,要不這樣吧,我把老師的聯係方式給兩位……”
你沒有再聽後麵的話,回去的路上,羽生結弦牢牢牽住你的手,帶著你往前走,儼然一副保護者的模樣。
你不用擔心腳下的路,甚至有功夫想,秀利叔叔一定很喜歡由美阿姨吧,結弦名字裡的“弓”在
日語中常用到的是“Yumi”,和由美阿姨名字同音。
超出水平的浪漫。
你不知道這個病症的特征是什麼,但有一點,你想可能是過度發散思維。
【經曆過地震的、有極強道德感的人,很容易出現這種情況。】
等等。
你突然停下腳步,仰起頭。
羽生結弦在你大力拉扯之下勉強站住。
他眼含擔憂地問你沒事吧。
你胡亂地搖頭,然後試探地問——
“結弦,你……是不是也有幸存者綜合征?”
麵前比你高的少年,驀地一怔,愣在原地很久。
嘴唇上沒來得及清理的死皮泛著冷清的白色,你甚至看到他唇周青色的胡茬,無精打采。
很好,不用問了。
過度的發散思想被證實後,你回想起來,他對一切都很恐慌,你不能離開他的視線,睡覺的時候一定要和你十指緊扣,經常和你說著話轉為自責,情緒低落,也沒有聯係奈奈美教練討論後續訓練的事,你甚至沒有看到他那雙不離身的冰鞋……
“沒關係。”
“我們去治療的話,那位老師說不定會給我們打折,很新鮮的素材麼,一下就來兩個,說不定因為這個,醫學上會有新發現呢。”
你試圖活躍氣氛,可惜沒什麼用。
羽生結弦沉默很久,請求你不要告訴爸媽和姐姐。
你想了想,答應了。
因為——
對你而言,羽生結弦是神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