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不堪回首。(2 / 2)

長寧將軍 蓬萊客 5221 字 8個月前

她點了點頭,“不早了,那就歇了吧!”

她最後替他將他的話也給說了,轉身走到榻前,躺下便閉了眼,等了片刻,卻無動靜,睜眼,見他還那樣立在原地,看著自己,人一動不動,好似發怔。

沒想到此人私下竟是如此的性子,拖泥帶水,滴滴答答,她頗感意外。

就這,在她青木營裡,派去做個夥夫都嫌不利索。

“殿下你若無此意,我無妨,我睡外間去。”

他如此,薑含元求之不得。

一個翻身便就坐了起來。

外間靠窗的方位,有張美人榻,雖長狹而卑,本是用來作日間小憩的地方。但容一個人睡覺,也是綽綽有餘。

“不不,你誤會了!既成夫婦,此為人倫之道,況且也是我求娶於你,我何以不願?這就歇了!”

他仿佛如夢初醒,立刻出聲阻止,說著便到了榻前,待要上,見身後那排燭火明晃晃地照著,正對床榻,照得人膚發纖毫畢現,一頓,又掉頭走了回去,將懸於榻前的最後兩道帷帳也給放了下去。

帷帳厚重,垂落閉合,一下便將照明悉數擋在了外。剩下這片狹仄空間,變得昏暗了起來。

“薑氏,你且往裡靠些過去,容我上榻……”

他停在了床榻之前,低聲地道。

倒不是床不夠大,不容二人同臥,而是她臥在了外側。

這也是她多年軍營生活養成的習慣。夜間遇緊急警哨出帳,是家常便飯,人睡外側,便於下榻。

她盯了他一眼,往裡挪了挪。他慢騰騰地除了靴,上了榻,坐好,展被,先將她蓋了,嚴嚴實實到脖頸,接著往自己身上掖了掖,慢慢地,躺了下去。

起初二人都似睡了過去。薑含元閉目,是真想就這麼睡。片刻後,卻感到被下有隻手朝著自己緩緩伸來,開始摸索著,替她解起了身上中衣的係帶。她一動不動,等著,卻覺他那隻手在她腰腹處停留了有些功夫,半晌,竟連解個衣帶也不利索,等得她實在是不耐煩了,推開了他手,自己三兩下便解了。

身邊的男子靜默片刻,覆上了她。

薑含元極其不適,忍著想將人一腳給踹下去的衝動,閉目,腦海神遊。

她先是想起了出發前夜,雲落城裡來的老嬤嬤向她切切叮囑的私話,她也沒細聽,全部隻抓到了一句重點,忍一忍,過去了,往後便就知道夫婦人倫之樂。

接著,忽又想起十幾歲時在軍營附近一處馬場裡無意看到的配馬場景,記得當時驚駭莫名。萬萬不曾想,發情公馬與平常竟相差如此之巨,猙獰醜陋至極。不過後來,也就波瀾不驚了。邊線沒有衝突和戰事的時候,到了夜晚,那些還沒被白天練兵耗儘精力的男人湊在一起,是什麼樣的葷話都講得出。天道共生,萬物相類。人和馬,本質有何區彆。

罷了,無趣。不想了。她又改而想著明後幾日自己抓緊先要辦的一件事。便如此,也不知過了多久,好似有些長,又好似隻是片刻,發覺他沒有下一步,覆在她身上,起先還動了幾下,慢慢地,到最後好似死過去一樣,莫說什麼人倫之樂了,預想中的那“忍一忍,過去了”,也始終沒有到來,不禁狐疑,睜開眼,推了推他肩。

“你快些!”她催了一聲。

他一動,活了回來,“我……我有些……實是對不住你……”

他的嗓音聽著,好似軍營裡的人沒吃飽飯就出操,發虛,說話聲也越來越低,最後消失,或是實在難以啟齒,頓了一頓,“不如……下回……”

那聲音又充滿了濃重的慚意,“實是今夜,我也不知為何……或是真的乏了……”

說完這句話,他又為自己的無能作起了解釋,“明後幾日,朝廷為我大婚休沐,故前些時日事更多了,還需準備婚事,我已連著幾夜未曾睡好。”

薑含元明白了。

這就好比軍中臨陣用槍,槍卻舉不起來了。

她坦坦蕩蕩主動至此地步,他還不濟。

她信他,絕非故意。那麼歸根結底,果然是自己沒能讓他發生興趣。

她腦海裡便現出那日在護國寺裡的所見所聞,那溫家女郎的動人美貌,悟到了,更是如釋重負,甚至有些可憐起他了。

人活於世,各有苦痛。販夫走卒有販夫走卒的不幸,王公皇族有王公皇族的不幸。

這人的犧牲,委實令她同情。娶了自己不算,還要這般勉力奉承。

眼前光線昏暗,卻也足以看清人了。她見他低頭望著自己,滿麵皆慚,神色頹喪,額前好似還布了一層霧汗。

“無妨,我正也乏了,歇下吧。”

她應,不忘安慰一句。

見她如此說,他卻好似又悔了,遲疑了下,“你且稍等可好?我或再來——”

“殿下!”

薑含元再也忍耐不了,直接阻止。

“殿下當真不必如此勉強!我知殿下你對我無半分不敬之意。隻要容我儘快回去,我便感激萬分了。”

她的語氣誠懇。確實,這是她的心裡話。

男子從她身上默默下去了。

薑含元安了,整了整身上淩亂的衣裳,朝裡翻了個身。

這夜再無彆話。她也不知和她共枕之人睡得如何,於她,這一趟來時路上的最大心事去了,竟難得一覺整眠,是被身旁發出的動靜給驚醒的。

她睡覺不認地方,哪裡都能睡,但向來眠淺,倘能不入夢魘,那便是睡好了,霍然睜眼,看見枕畔那人正緩緩地離枕,坐起身,掀被似想悄悄下榻,忽見她醒,一頓,隨即道:“辰時前到宗廟便可,還早,你可再睡些時候。我另有個事,先起了。”

他的臉色如何,因光線昏暗,薑含元也看不大清楚,但聲音聽著是乾巴巴的,還帶幾分啞。隻見他說完下了榻,背對著她,很快穿好衣裳,多一刻也未停留,掀開垂帳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