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蟬站起身,小短腿一邁,攔在謝嘉琅跟前。
謝嘉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學堂裡比剛才還要靜,連清風吹翻書冊的聲音都聽得見。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小謝蟬。
她居然和謝嘉琅說話!
離謝蟬最近的小娘子反應過來,飛快往後縮了縮。
謝嘉琅濃眉擰了一下,心口泛起一種仿佛在灼燒的疼痛。
“離我遠點。”
他越過謝蟬,繼續走向角落。
“大哥哥……”
袖子一緊。
學堂裡的所有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謝嘉琅低頭。
幾根白白胖胖的手指頭拽住了他的衣袖,捏得緊緊的,指尖有染過鳳仙花汁的痕跡,泛著淺紅,肉嘟嘟的手背鼓起,像一塊雪白軟糕。
小娘子使足了勁兒,仰起發紅的小臉,輕聲說:“書案裡放了東西。”
謝嘉武氣得差點蹦起來。
一聲驚恐的尖叫打破沉寂,剛才往後縮的小娘子渾身發顫,捂住了眼睛。
謝嘉琅的書案前,一條斑斕花蛇從布袋裡爬出,腦袋支起,嘶嘶吐著紅信子。
“救命啊——”
“阿娘——”
“爹爹救我……嗚嗚……”
學堂裡炸開了鍋。
怕蛇的小郎君小娘子爭先恐後往外跑,謝嘉文站起身,努力維持秩序,被撞了個趔趄。
謝麗華臉色雪白,一動不敢動,她最怕蛇了!
膽小的小娘子嗚嗚直哭。
謝嘉武和堂弟們拔腿就往外跑。
老儒生和學堂仆役聽到響動,趕了過來,驚出一身冷汗,護著小郎君娘子退到外院,請來會捉蛇的下人,進屋把花蛇套進布袋。
孩子們哭成一團。
老儒生叫仆婦過來查看各人的主子有沒有被蛇咬著,看一眼站在廊下沉默不語的謝嘉琅,眉頭緊皺,臉上滿是失望沉痛之色,頓足道:“大郎,你怎麼帶蛇來學堂?”
謝嘉琅怔了怔,垂下眼簾。
謝蟬愣住了。
她感覺到身旁謝嘉琅輕輕抖了一下。
老儒生唉聲歎氣:“大郎,害人之心不可有啊。”
謝嘉琅一言不發。
謝蟬回過神,不由心頭火起。
她很怕蛇,花蛇爬過簟席時,那窸窸窣窣的細響讓她渾身發麻,動彈不得,恐懼之下,她緊緊拽著謝嘉琅不放。
慌亂中,謝嘉琅一直沒放開她。
他護著她出了學堂,果斷叫來學堂仆役……
沒有人問他嚇沒嚇著,老儒生一來,問都不問,認定把花蛇帶進學堂的人是他。
他明明什麼都沒做。
是謝嘉武把花蛇藏在書案裡,想嚇謝嘉琅,害他再次發病,當眾出醜。
謝蟬氣得直哆嗦,“不是大哥哥!”
她指著躲在角落裡的謝嘉武。
“是四哥哥他們把花蛇帶進來的。”
謝嘉武咬牙切齒,怒瞪謝蟬。
謝蟬反瞪回去。
老儒生神情疑惑。
“不是我,蛇是從大哥書案爬出來的,我們都看見了!”謝嘉武喊冤,“他們都看見了。”
和他玩得最好的其他房小郎君點頭如搗蒜:“是謝嘉琅帶的!”
“你們騙人……”
“我們親眼看見的!”
謝蟬人小,嗓音嬌柔,為謝嘉琅解釋的聲音轉眼就被一群小郎君七嘴八舌的大嗓門淹沒。
老儒生頭疼不已。
“學生告退。”
爭吵聲裡,謝嘉琅默默回到學堂,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拱手,朝老儒生行禮,轉頭紮進雨幕中。
他沒有撐傘,淺青衣袍轉瞬被雨水打濕,貼在身上,單薄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
謝蟬望著他決絕離去的背影,再看一眼嬉皮笑臉的謝嘉武幾人,怒從心頭起,放開書袋,一頭朝謝嘉武撞了過去。
肉乎乎的團子,力氣不大,不過整個人衝撞上去,分量也不小。
謝嘉武被撞得呆了一下,謝蟬不等他反應過來,伸手一頓亂抓亂撓。
謝蟬不會打架。
上輩子不會,這輩子也不會。
不過和上輩子一樣,打架不是她的最終目的。
看老儒生的樣子,大概不想多事,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謝嘉琅被老師冤枉,失望離開,謝嘉武他們一點都不覺得羞恥,以後一定會趁機添油加醋,繼續抹黑謝嘉琅。
她不能看著謝嘉琅被冤枉。
等老夫人院裡的仆婦趕過來解勸時,謝蟬鬆開手,皺著鼻子,豆大的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細聲細氣地哭:“四哥哥打我!拿花蛇嚇我!我好怕嗚嗚……”
仆婦心疼得不得了,抱起謝蟬哄。
事情鬨到老夫人、二夫人麵前,老夫人一看謝蟬哭得眼睛通紅的可憐模樣,就知道惹事的一定是謝嘉武。
二夫人揪兒子的耳朵:“你是當哥哥的,怎麼能欺負妹妹?快給九妹妹賠不是。”
謝嘉武羞怒憤恨,氣呼呼地瞪謝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