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寒圖 謝蟬羞憤欲死(1 / 2)

鳴蟬 金枇杷 3950 字 8個月前

葭月,霜重露寒,周氏生下一個六斤多重的男孩,母子平安。

謝六爺心花怒放,周大舅和周舅母比他還高興,夫妻倆見人就道喜,笑得合不攏嘴。

老夫人給十二郎取名謝嘉義。

十二郎滿月那天,按照風俗,周家送來一袋求來的百家米、一筐百家布,幾抬盒糖餅、雞蛋,幾隻大肥雞。

周山跟著父母一起來看姑姑表弟,他長得很快,再過兩三年個頭說不定能趕上周舅母。

周舅母拉著周山拜見謝六爺,笑說周山正跟著鋪子裡的掌櫃學打算盤。

賓客都誇。

謝六爺笑笑,招手叫謝蟬到跟前,要她背誦《九章算術》。

《九章算術》以問、答、術的方式闡述算數問題,內容涉及方田、粟米、衰分、少廣、商功、均輸、盈不足、方程及勾股。

謝蟬背了幾道題目,口齒清晰,一點都不磕巴。

謝六爺又叫人取算盤來。

謝蟬一邊撥弄算珠,一邊背誦珠算口訣:“一歸如一,見於進成十,二一添作五,逢二進成十……”

小娘子唇紅齒白,粉妝玉琢一般,襯得旁邊的周山木木呆呆的。

賓客們轉而誇謝蟬。

周舅母明白謝六爺這是委婉要她知難而退的意思,心下惱火,忍氣拉著周山退開。

周氏抱著兒子,嗔怪地瞪一眼謝六爺。

謝六爺笑著吃茶。

自從十二郎出生後,周大舅夫妻一個在他這邊旁敲側擊,一個不停攛掇周氏,要兩家結親,還趁著周氏回娘家省親時讓周山多和謝蟬親近。

謝六爺煩不勝煩,隻能用這種方式要周舅母死心。

周氏怕嫂子寒心,留嫂子住下。

第二天,謝蟬去周氏房裡問安,周舅母看她背著書袋,驚訝地問:“府上三娘、五娘都不去學堂了,團團怎麼還上學?”

周氏解釋說:“七歲不同席,三娘、五娘大了,在府裡跟著女先生讀書,團團今年上學,明年也不去了。”

周舅母拉著謝蟬的手左看右看,若有所思。

謝蟬不喜歡周舅母打量自己的眼神。

散學後,她聽說周舅母還沒走,去外書房纏著謝六爺帶自己去西大街。

父女倆進了鋪子,謝六爺叫來掌櫃和夥計問買賣行情,謝蟬在一邊聽,等掌櫃夥計出去,謝六爺考謝蟬:“剛才他們說的你記住了多少?”

謝蟬回想掌櫃的話,挑幾句重要的複述一遍。

謝六爺滿意頷首,“好,去玩吧。”

謝蟬背著書袋去隔壁找謝嘉琅。

謝嘉琅的傷好多了,至少臉上、脖子上可以看到的地方看不見鞭痕了。

天氣冷,屋裡燒了一盆炭火,他坐在窗前看書,背影端正筆直。

“哥哥,十二郎滿月,請你吃麻糖。”

謝蟬遞給他一包麻糖。

謝嘉琅沉默著接了,放在一邊,收拾好自己的書卷,等謝蟬拿出自己的書冊提問題。

謝蟬覺得謝嘉琅整天一個人悶著不好,每天搜腸刮肚找由頭和他說話,他卻不睬她。後來,她發現隻有向他請教問題時他才話多點,於是在學堂裡有不懂的就找他求解答。

他看起來很凶,其實是個好老師,講解清晰明白,尤其是謝蟬正在學的九章算術,先生講解半天,她還是雲裡霧裡,謝嘉琅講兩遍,她豁然開朗。

謝蟬看著謝嘉琅修長的手指執筆在紙上寫字,感覺很奇妙。

上輩子,謝嘉琅差一點成了她的老師。

被冊封為皇後時,謝蟬很年輕,隻有十七歲,她稚嫩的肩膀要扛起一國之母的重任,她無依無靠,不知道向誰求助,每天讀很多書。可是那些書有太多模糊的地方,需要自己領悟,而且道理看起來簡單,學起來太難了。

李恒看謝蟬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還手不釋卷,揶揄她是不是想考狀元,“我給你找個好老師吧,刑部的謝嘉琅怎麼樣?”

那時候謝蟬已經和姚玉娘交惡,謝嘉琅入宮搜檢,兩人對峙,鬨得很不愉快。

謝蟬有太多事要操心,本來都快忘了謝嘉琅,節宴上,李恒喝得微醺,拿著她寫的詩給謝嘉琅看,問:“都說你的字寫得很好,有前朝書聖之風,你看皇後的字如何?”

當時謝嘉琅看一眼花箋上的字,垂下眼皮,什麼都沒說,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又什麼都說了。

宴席上的人都是人精,立刻岔開話題,遮掩了過去。

第二天,謝嘉琅告了病假。

很快,京師裡傳言,李恒拿皇後的字問謝大人,謝大人為人正直,堅貞不屈,寧死也不誇讚皇後,皇後如何心胸狹窄,如何大發雷霆,如何要治謝大人死罪,謝大人依然不肯改口雲雲。

謝蟬羞憤欲死。

她拒絕了李恒的提議,謝嘉琅顯然厭惡她這個皇後,她不需要一個討厭學生的老師。

那時,謝蟬以為謝嘉琅告假是裝病,故意讓自己難堪。

現在想來,他可能是真的病了。

“聽明白了嗎?”

謝嘉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