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恐懼,可她也不想回去。
可茫茫人海中,她又該去哪裡呢?
她漫無目的的在偌大的京城走著,出了城,又走了很久很久,等她回過神來時,卻是已經進入了顧家村的地界。
從顧家村到京城這段路她走得很少,二十年裡,不過寥寥幾次罷了。
可原來,卻記得如此牢。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此時的顧家村裡家家戶戶都冒出了炊煙,已是到了用晚餐的時間了。
走了那麼久的路,魏瑄自是餓了。
她不知不覺地便走到了容家所在的地方,可看著那扇籬笆門時,她的腳步卻頓住了。如今的她,不應該與容家有任何牽扯。
她蹲在牆角,抬頭怔怔的看著天空。
一切那麼熟悉,可似乎又有了一絲陌生。
這裡再也不屬於她了。
將軍府才是她應該去的地方。
魏瑄想到了魏家祠堂裡的那些牌位,她知道的,她最終還是要回去的。魏瑄也沒有想在這裡待多久的,卻沒想到,她正要離開時,那籬笆門卻開了。
一個身形高挑、背脊挺直的人從裡麵走了出來。
她首先注意到的不是那人是個女子,而是她眉宇間的英氣以及便是一身破舊布衣也擋不住的威勢。
隻一瞬,她便明了這人的身份。
“我……我就是隨便走走。”聽到容威的話,魏瑄心裡慌亂了一瞬,“不小心就走到了這裡。”
這個借口真的爛到不能再爛了。
顧家村離京城還是有一點距離的,哪裡是能夠不小心走過來的,況且,還隻有她一人。便是魏瑄同意,將軍府也不會任由她這樣胡鬨的。
而魏瑄話音剛落,肚子裡便傳來一聲響。
她白淨的臉龐霎時紅了個透。
“家裡蒸了餅子,我去給你……”一聽這響,容威便想回去拿吃的。但話說到一半,又突然想到了如今麵前的人已經不是他的瑄姐了,而是將軍府的貴人。
貴人哪裡看得上粗糙的蒸餅呢?
他有些失落的閉上了嘴。
一時沉默。
“容威,回去拿吃兩個餅子出來。”半晌,容鈺忽然開口,不等容威問,她便道,“我沒吃飽。”
容威張了張嘴,有些擔心的左右看看,想了想,終究還是跑了回去。
他一走,周圍便隻剩下了容鈺和魏瑄兩人。
氣氛微微有些尷尬。
按理,魏瑄該恨容鈺的。
若不是顧氏為了容鈺換了孩子,那她從一開始便應該長在將軍府,或許,如今便不會出現這般糟糕的情況。
可魏瑄抬頭看著那比她高一些的女子,那恨意卻難以生起來。
“要一起走走嗎?”魏瑄正思索著,便聽到了一道好聽低沉的聲音。
她微微一怔,然後情不自禁地應了一聲,“好。”
話落,便見那人已經抬步朝前走了。
與尋常女孩兒不一樣,她的步子跨的很大,一步甚至抵得上魏瑄兩步。兩人身量其實差不了多少,但待容鈺停下步子時,魏瑄依舊微微有些喘氣。
但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喊過一聲停,也沒有掉下過,而是一直緊緊跟著容鈺。
“我們要走去哪裡?”她忍不住問道。
卻見前方停下的人忽然蹲下撿了一塊石頭,然後忽地用力朝一個地方擲去,下一刻,隻聽啪嗒一聲。
魏瑄抬眼看去,便看到一隻野雞倒在了地上。
“烤雞怎麼樣?”
容鈺忽然看向她問道。隻沒等魏瑄回答,她便搖了搖頭道,“我隻會做這個。”
魏瑄張了張嘴,沒說話。
而這頭,容鈺已經蹲在小溪邊開始處理野雞了。看她粗暴的手法,魏瑄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要用熱水燙一燙才能把毛拔掉的,你這樣弄,雞皮會被破壞掉的。”
魏瑄說完,便有些後悔,眼神微微有些黯淡。
“原來如此。”容鈺卻受教的點了頭,“那我先生火,沒有鍋,用火燒一燒可以嗎?”
魏瑄怔怔的點頭。
容鈺的速度還算快,很快野雞便烤上了,沒多久,便散發出了一股焦香味。聞到這味道,魏瑄的肚子叫得更換了,看著烤雞的眼裡有了點光。
隻是這隻烤雞終是沒有機會吃到肚子裡。
不知何時,雜亂急迫的腳步聲傳來,隨之一起的還有漫天的火光。
是將軍府的人找來了。
魏瑄眼裡的光終是消失了。
不等那些人喚她,她已經站了起來。
容鈺也沉默的起身,兩人看著那越來越近的火光,一時無話。
“……抱歉。”是容鈺的聲音,“是我耽誤……”
她何等敏銳,自然看得出魏瑄受了挫折,看得出她的情緒不高。不用深思,容鈺也能猜到是為什麼。
那些被壓下去的愧疚恍然間再次冒了出來,慢慢的啃噬著她的心。
這聲道歉,本就是她欠魏瑄的。
不僅如此,還有許多許多……即便不是她所願,但事實確實如此。
“將軍。”隻是沒等她說完,魏瑄便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她沒有叫容鈺的名字,而是喚了一聲將軍。
她這般問她,“你說,農夫的孩子是不是一定要會種田,而將軍的孩子必須要會打仗嗎?”
容鈺的身子驀然一震。
“出身難道就決定了一個人的一生嗎?”
容鈺抬眸,看見了火光中那張顯得越發白淨清秀的臉龐,看見了那雙泛著紅意……帶著迷茫的眼睛。
那一瞬,心臟像是被石頭狠狠撞擊。
撞得鮮血淋漓。
“如果……”
可後麵的話,魏瑄終是沒有說出來。
將軍府的人,到了。
魏瑄跟著離開了。
隨著她離開的還有她身上那淡淡的桂花香,是糕點的味道。
容鈺抬頭,月色下,看著一望無際的山林,看著周圍成片的田野,看著那一排排的農家小院,猛然閉了閉眼。
出身自然是決定不了一個人的人生,可限製她的卻不僅僅是出身。
可是,容鈺,你真的能做到不聞不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