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的早晚,她都會練一會兒武。
後來答應了容威教他武功,便成了姐弟兩人一起練。
容威的資質不算特彆好,但這小子生來有一股韌勁,竟是痛得流淚,也沒有放棄。雖是親弟,可容鈺在練武這道上卻很是嚴厲,並不會因此放一點水。
因此,這些日子容威都很累,甚至都沒有時間出去玩了。
今天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容威本以為今日不會訓練了。可容鈺卻依舊把他叫了起來,圍著院子跑了二十圈,又紮了一個時辰的馬步……直到完成了今日的任務,這才讓他回去休息。
“阿鈺。”
明明天氣已經放涼了,可容威此時卻是滿身大汗,衣裳都侵濕了。
他打了一盆水,正準備洗洗臉,不遠處卻傳來了一道微微有些熟悉的清朗男音。容威抬頭,果然便瞧見了一個熟悉的人。
是那位傅晟傅將軍!
他今日傳了一身素色藍衣,打扮堪稱樸素,隻配上那張臉和渾身的氣質,便是身著麻衣,在人群中也是矚目。
此時,那藍衣公子的目光正沉沉的落在了容鈺的身上。
容威的眉心立時擰了起來,忙轉頭去看容鈺。他現在可還記得當日,那傅晟與那些惡人一起,欺負侮辱他姐。
“你來乾什麼?!”小少年立刻握緊了拳頭,警惕的瞪著站在院外的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你快走,我們家不歡迎你們這些人。”
他曾經有多喜歡這些將軍,如今就有多討厭。
“容威,回屋去睡覺。”
容威還想開口,卻被容鈺出聲打斷了。他不想離開,可是對上容鈺銳沉的目光時,終是不甘不願的閉了嘴,回了屋。
說來也奇怪,明明容鈺從未罵過他打過他,甚至對他的態度堪稱溫和。可當容鈺認真起來時,生性桀驁的容威每一次卻都乖乖聽了話。
比麵對容貴和顧氏時還要乖巧。
他雖回了屋,可一顆心卻是放不下來,便悄悄打開一點點窗子朝外看。然而,卻見容鈺出了門,與那傅晟一起走遠了。
他皺了皺眉,想了想,還是咬著牙悄悄跟了上去。
兩人刻意避開了村民,走了小道,朝著山林的方向走去。天色漸漸黑了下去,上空不知何時已然升起了一輪圓月。
圓月……原來不知何時竟是到了月圓之日。
“無事不登三寶殿,傅將軍今日來此,所為何事?”站定後,容鈺便率先開了口。
因著剛剛練了武,她臉色比平日更加紅潤了一些,還泛著一層薄薄的細汗。在月色下,讓她冷白的肌膚似乎也染上了一層晶瑩。
傅晟的眸色微微暗了一瞬,片刻,才道:“難道無事,我便不能來了嗎?”
容鈺沒有回答。
有些話說來無益,不如不說。
“阿鈺,”須臾,傅晟輕歎了一聲,“今日我來,是受郡主所托。她有話要我帶給你。”
這話一出,容鈺身子便微微震了震。
傅晟亦是習武之人,自是注意到了她的這點異樣,他的眸光因此更暗了一些。
“……郡主說了什麼?”半晌,容鈺才問道,聲音有些微啞。
“阿鈺,將軍府一事已傳遍天下,你與皇帝之事也一並傳了出去,郡主很生氣。”傅晟麵色微淡,音量不高,可沒一個字都狠狠地砸在了容鈺的耳間心底,“魏瑄的天賦比不上你,可她才是將軍府的繼承人,魏家不能斷在她手上。”
“而你在一日,便會壓著魏瑄。”
“阿鈺,郡主說,她不想在京城再看到你這塊汙點了。”傅晟清俊的麵容在月色晦暗不明,他的聲音很輕,可在這瑟瑟秋日卻顯得尤為殘酷。
容鈺猛然一震。
那一刻,心尖上像是見了血。
“……隻有這些了嗎?”
半晌,她終是忍不住開了口,聲音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與……期望。
“阿鈺,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你與郡主並無任何血緣關係,母女情誼是要建立在血緣之上的,你們之間隻有化不開的仇恨了。”
傅晟的每個字都說得極其清晰。
所以,哪怕做了二十年母女,哪怕十五年朝夕相對,也不過是因為她曾是魏鈺而已。
繁霜儘是心頭血,灑向千峰秋葉丹[1]。
原來,往日二十年竟真的隻是一場飄渺夢,那些信念與堅持,原來已成了那絢麗之上最礙眼的汙穢。
既是汙穢,自應該除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