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似乎從身世曝光,不,應該是從二十年被調換的那一刻,便已經注定了。這世間是公平的,既然犯了錯,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哪怕容鈺如今已成了許多人眼中的“廢人”,哪怕她已經從將軍變成了農女,可並不意味著這件事便已經到了結局。
其實,從始至終,她連做一個農女的資格的也沒有。
隻要她存在一日,便會讓許多人如鯁在喉,便會礙了無數人的眼。沒有人相信她會安心做一個農女,相信她會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錦繡前程,成為一個罪民。
傅晟的到來,似乎隻是一個開始。
容家的日子,很快變得更加不好過了。
家裡田地裡的菜苗被人拔掉,莊稼悉數被人毀去。而容鈺哪怕打來了珍稀的獵物,也賣不出去。
容貴出去找活計,最終也是空手而歸。
容家似乎與所有人背道而馳。
顧氏整天以淚洗麵,家裡的氣息一日冷過一日,吃食上倒是還沒變差——容鈺每次進山都不會空手而歸,可不管有多少,一樣也是賣不出去的。
這些東西又不可能全部放著,況且,家裡也沒有銀錢去買鹽了。
因此,容家倒是每日都有肉吃。
可即便如此,容家也沒有一個人高興得起來,便是容威也越來越沉默了。對著顧氏的淚眼,好幾次容鈺都忍不住想要開口了。
她想說,“我們離開這裡吧。”
可是,她說不出來。
哪怕如今日子越來越艱難,可容家人也沒有想過要背井離鄉,去其他地方討生活。這是他們的家,是他們出生成長的地方,又怎能輕易舍棄?
故土難離。
這四個字,重如泰山。
可麵對那些龐然大物,容家不過是個小小農家,即便用儘全力,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不到一個月,容家便已經到了極限。
家裡的米糧鹽先是見了底。
肉食,容鈺可以弄來。但是米糧鹽,這些卻要他們去買。可就算他們花高價,如今也沒有人願意賣給他們。
就連村裡人也不敢。
顧氏的父母已經去世了,她還有一個同胞哥哥。可就算她去兄長家裡哭得撕心裂肺,也沒有換回一粒米一顆鹽。
“你快走吧!”顧家嫂子直接把顧氏推出了門,“咱家裡不歡迎你,晦氣!以後彆來我們家裡了。”
“如果不是你自己做了惡毒事,又怎麼會落到今日這個下場?”顧家嫂子罵道,“你快滾,彆在我家裡礙眼,免得連累了我們!”
“大哥,嫂子……”
“快滾!”顧家嫂子沒好氣的道,“彆叫我們!你聽好了,從今以後,我們家沒你這門親戚了。”
顧氏如遭雷擊。
她慌忙偏頭去看顧家兄長,卻見她大哥彆開了頭,片刻,隻沉聲道:“你走吧,以後……彆來了。”
話落,不等顧氏反應,顧家嫂子用力把她推了出去,然後砰得一下關上了門。
徹底把她趕出了顧家。
容鈺趕來時,看到的便是麵色慘白的顧氏。
“……娘,我們回去吧。”她頓了頓,上前,想要扶住顧氏,然而卻被顧氏猛地用力揮開了,正好打在了她的右手上。
手腕處,霎時傳來了一股鑽心的疼痛。
“彆碰我!”顧氏低喝了一聲,紅著眼看著容鈺。想到自家兄長不認她了,甚至還把她趕出了家門,顧氏的眼睛便越來越紅了。
她看著麵前的容鈺,看著那張沉凝的臉,哭著道,“為什麼……為什麼要回來?”
容鈺沉默的站在那裡,仿如是一座冰冷堅硬的石像。
她再次伸出手,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顧氏,垂眸說了一句,“抱歉。”她感到歉意的,是身為人子,卻無法好好侍奉雙親,甚至還要看著父母受苦。
看著父親為生活奔波,看著母親因此痛哭。
而她,無能為力。
顧氏沒有再說下去,她捂著嘴,壓抑的哭聲不住的在容鈺的耳間回蕩。而這一切還不算完,當她們回到容家時,看到的卻是肩膀都被磨破了的容貴。
他身上厚實的衣裳已經被破爛了,鮮血染紅了一片,上麵還有著暗紅的血塊。
“你這是怎麼了?!”顧氏也顧不上哭了,看到這一幕,嚇得忙跑了過去,“這是怎麼回事,是誰乾的?”
“爹!”
容鈺也大步走了過來。
容貴一身風塵仆仆的,明顯是從外麵剛回來。
許是沒想到顧氏和容鈺會突然回來,容貴本來是正要用水把傷口清洗一遍,然後上了藥,再換件衣裳遮住的。
“你的傷才剛好了,怎麼就又弄傷了!”顧氏又氣又心疼,還很是慌張。
容鈺雖然沒有說話,但一雙眼睛也緊緊地看著父親肩膀上的那塊血跡,淡色的唇抿得極緊。
容貴知道這次是瞞不過去了,他歎了口氣,才道:“我今日去碼頭找活計乾了,聽說這些日子有大富商來了京城,正缺人搬貨。我和管事的說好了,隻要用米糧鹽,我就隻拿一半的工錢。他們……本來答應了的。”
可等容貴搬完了貨,那邊卻又變了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