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短視頻平台的推送係統很強大,這條視頻的號主@清風菀菀,施嫿從未關注過,但的確是她的熟人。
徐清菀,舅舅的女兒,她的表姐。
施嫿父母早亡,多年來舅舅對被寄養在賀家的外甥女置若罔聞,施嫿自小便也和這位表姐並不親近。
徐清菀近些年成了某站小有名氣的書法up主,因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弱不禁風時常犯病住院惹得廣大網友憐惜,是粉絲口中的病美人才女。
同在京北圈子裡,施嫿也略有耳聞。
隻是不知,她的未婚夫賀珩,究竟是從幾時起,竟也成了這位病才女的“粉絲”,甚至深夜出現在徐清菀的病房裡?
視頻發表時間不過半鐘頭前,施嫿打開導航,不難查到距離京北電視台11公裡左右的醫院詳細地址。
沒有任何遲疑,她快步下地庫取車,一股腦直奔京北第三醫院。
午夜的馬路靜謐詭異,暴雨後的霧色猶如一張灰色大網,不露聲色地網住迷茫的行人。
一路暢通,似乎連紅綠燈都沒幾個,抵達醫院,隻用了十七分鐘。
午夜的醫院仍舊有人值班,燈光通明,隨著白天密集人群的散去,一股濃濃的消毒水氣味彌漫在空氣裡。
那是一種難以描述的味道,如同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徐清菀不是毫無名氣的素人,施嫿不用半分鐘就打聽到她的病房號。
住院部的值班護士負責任地詢問:“請問您是患者徐小姐的……”
“我是她的表妹。”施嫿自報家門。
登記過後,護士不疑有他,很快指明了路徑。
透過病房外的窗戶,施嫿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未婚夫。
白熾燈光下,坐在病床邊的年輕男人穿著燕麥色襯衣,領口微敞,五官清俊,雖氣質矜貴,但少年感十足。
他懷中攬著一個膚白柔弱的女人,女人臉色虛唇色白,眼裡卻含著一汪水般,款款深情地望著他,淚光盈盈的桃花眼,愈發惹人憐惜。
賀珩臉上透著幾分無可奈何的縱容,繼而抬起那隻仍舊戴著情侶腕表的手,撫了撫病美人的臉頰,像是為了哄她,還曲起食指勾了勾她鼻尖。
病房外清冷的空氣冷得施嫿打了個顫,像是被某種刺激性氣體傷到了眼睛,刺痛感令她猛然闔上雙眼。
可笑。
荒唐至極。
半小時前還對她關切備至的未婚夫,這一刻已然將另一個女人摟在懷裡。
他那溫柔寵溺的表情,儼然對今日試婚服的缺席給出了最強有力的答案。
——他並非出差去B市,而是在醫院陪人。
大概率,他數月來的忙碌,也都與懷裡的人脫不開關係。
視線一片漆黑,記憶卻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
十歲那年,爺爺奶奶相繼去世,本就父母早逝的她在世上再無親人。
賀珩的爺爺念及同昔日老友的交情,將她這個自幼生活在蓮島的小姑娘接到京北,自此讓她寄住在賀家。
賀家爺爺待她很好,但彼時他還未退休,後宅的事他無暇多顧。施嫿這個瘦弱靦腆的小島姑娘,被家族裡的其他孩子視為入侵者。
沒有孩子願意同她玩。
更因為她蹩腳的普通話,時常欺負戲耍她。
直到某一日,白皙漂亮的小少爺賀珩一把牽住她的小手,把人護在自己身後,稚氣的嗓音卻不乏威嚴:“不許欺負妹妹,她剛來京北,不會說普通話很正常。”
有頑劣的孩子大膽反駁:“哥哥,你不覺得她講話慢吞吞的樣子很蠢嗎?”
矜貴的小少爺用衣袖擦拭著小姑娘的眼淚,語氣篤定:“不會,妹妹在蓮島長大,蓮島的官方語言是粵語,我就覺得她講粵語很好聽,你們會講嗎?”
“……”驕傲的少爺小姐們一片沉默。
後來,所有都知道賀小少爺屁股後頭多了個黏人的小尾巴。
……
她與賀珩相識至今已有十一年了。
她以為,她即將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家,不再是一個直係親屬都沒有的孤兒。
可原來,賀珩未必是這樣想的。
施嫿緩緩睜眼,玻璃窗內的親密畫麵仍在繼續。
徐清菀眨著她那雙淚涔涔的桃花眼,主動伸出胳膊,環住了男人的脖頸。
施嫿以為自己會惡心反胃,卻不料機體反應出乎意料的冷靜。
她在原地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而後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她會找賀珩攤牌,要一個解釋,但不是現在。
她不想聲嘶力竭地質問,更沒興趣在醫院上演兩女爭一男的狗血戲碼。
她同賀珩,都是體麵人。
隻是這婚,是決計訂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