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千年古訓。
更何況,在天幕所言中,最後明軍二十萬大軍潰敗,其中一則緣由,就是因糧草不濟,導致軍心潰散。最後瓦剌兩三萬人,就殺得大明二十萬片甲不留。
“陛下,如上便是京師與拱衛之地的儲糧情況。”
朱元璋嗯了一聲,略作思量後,便道:“傳朕旨意,命工部征調十萬夥夫,將天津衛、通州、遵化、良平等衛所儲糧草,轉運京師!”
“是!陛下!”
戶部右侍郎忙寫了聖旨,交由外麵的人去傳旨。
王佐又拱手道:“陛下,此番征調的糧草,至少需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完成。可北邊軍情迫在眉睫……”
天津衛等地,雖離京師不遠,若是急事,用快馬也能一天內到,可糧草轉運速度極慢,兩三個人押運一車糧草,走到京師也得好幾日,更何況是十萬轉運夫。
朱元璋道:“朕可不會如天幕所說那般,後天便拔營出征。”
王佐有些猶疑:“陛下您是不禦駕出征了嗎?”
若是隻聽天幕所言,王佐必然以性命勸諫,阻止皇帝禦駕親征。可鄺埜、張輔等人的態度轉變,以及剛剛皇帝對大軍消耗糧草的了解、對各地產量情況等事務的知悉情況,讓王佐心中動搖了起來。
陛下一掃往日愚昧無知的樣子,竟是對許多事情都敏銳無匹,這讓王佐的心中,又生出了許多希冀——或許,陛下親征,不是壞事?
朱元璋見下麵的小老頭,小心翼翼地試探,忍不住笑了起來:“不知王大人有何良策?”
王佐心一驚,忙道:“回陛下,臣乃一介文臣,對兵事也隻是粗通而已,萬不敢說有良策。”
朱元璋依舊笑眯眯的,大抵是本朝的官員們,沒有卓著功勳可以依仗,因而大多對皇帝唯唯諾諾,不像洪武期間的,個個都敢在皇帝麵前叨叨。
“禦駕親征一事,待明日朝時,再與各位商議。”朱元璋道。
“是,陛下。”
皇帝沒有給出一個具體的回答,王佐反而有些失望了。他忍不住思索,是皇帝出征會讓自己更失望呢?還是皇帝不出證更失望?
竟然是得不出個答案來。
放下禦駕親征一事,二人又就糧草問題,開啟了一番拉鋸戰。
朱元璋對正統年間的財政越了解,也就越心驚。大明看似依舊富有四海,內裡卻並不豐實,與永樂、宣德年間相比,已然被掏空了不少。朱祁鎮這小子,靠著祖上的積累,確實過得闊綽。
朱元璋白手起家,聽到朱祁鎮的手縫那麼大,心中一陣吐血。
王佐也與朱元璋你來我往地探討了近兩個時辰,才得了退下的恩典,被一左一右兩個侍郎扶著,走出了乾清宮的大殿。
王佐跨出大門的時候,還被門檻絆了一下,幸虧身旁兩個人扶住了,不然可要跌一跤了。
“大人,您先歇著吧!餘下的事,下官二人來做即可。”
王佐搖搖晃晃站穩了,卻笑了起來:“不必不必。”
左右侍郎,見尚書明明疲累不堪,卻十分亢奮,頗為驚訝,大人這是怎麼了?
王佐知道二人一肚子疑惑,卻愣是憋著,一直到了戶部的辦公處,才道:“此次奏對,是本官入仕途以來,最為痛快舒爽的一次。往日竟不知,陛下還有如此才能。因著陛下的啟發,本官又有了許多想法,想要立時寫出來,好交予皇上過目啊!”
右侍郎十分讚同:“今日陛下,與往日頗有些長進了,與您之間的來往問答,下官差點跟不上了。”
左侍郎亦有同感:“陛下多次體恤戶部作為錢袋子,被各處以各種名目來支使錢銀不易,使得吾心甚慰啊!”說著,他還忍不住一隻手摸了摸胸口。
有前麵十幾年的經曆對比著,差距就尤為明顯,現在的皇帝不知道要強到哪裡去了。
戶部說白了,就是這大明的賬房先生,外人卻不懂,以為戶部把持著錢糧自己用了,真是氣人。特彆是那些閹宦,恨不得一日來打三次秋風,將戶部庫房裡的好東西都搬他們自己屋子裡去。
以前皇帝寬忍那些閹賊,戶部可太難做了。
思及此,三人對視之時,忍不住紅了眼眶。
就在三人感慨之際,兩個身影閃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