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徑之上,無形靈壓自四麵八方襲向姬扶夜,他身形不由一滯。
青年陰沉地望著姬扶夜的背影,滄瀾宗山門前的石階共有四百七十三階,禁製開啟,每上一階,修士將承受的靈壓便會越重,直到最後一階,實力稍弱一點的金丹修士隻怕都無法越過。
沉重靈壓之下,周遭空氣似乎也粘稠得難以流動,身後原本已經習慣的隕鐵劍越發顯出分量。姬扶夜如今沒有靈力,便隻能靠肉身強行抵抗從身周襲來的靈壓。
上方,離央的身形漸漸遠了,姬扶夜收回目光,抬步向前。
腳步落在石階之上,發出沉重悶響,濺起了階上塵灰。
無形壓力下,他挺直脊背,拾級而上,身形沒有分毫動搖,神情平和而沉靜。
越向前,禁製施加於姬扶夜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他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卻未曾有止步的打算。
他竟還在向前?!
青年看著姬扶夜的背影,神色愈顯陰沉。
身旁另一名外門弟子惴惴不安道:“師兄,越靠近山門,靈壓越重,以凡人的身體,再走下去,隻怕會肺腑俱傷,甚至……甚至爆體而亡……”
事情若是鬨大了,他們隻怕逃不了責罰。
“怕什麼,不過是個凡人罷了!”青年死死盯著姬扶夜的背影,咬牙道。
姬扶夜並未注意二人對話,他已將全副精神投入對抗周遭壓力,無法動用靈力,他隻能以身體強行扛住禁製靈壓,負在身後的右手因為用力青筋畢露。
額上漸漸冒出細汗,他的呼吸有些亂了。
不過才走了一半罷了,姬扶夜想。
他的腳步越發沉重,每一次抬步似乎都要將體內最後一分力氣耗儘。
隨著氣力消耗,背後隕鐵劍像是更重了幾分,要將他的脊背壓彎。
若是姬扶夜願意解下隕鐵劍,想走出石徑禁製大約會輕易許多,但身為劍修,又如何能棄劍而行。
時間在他的感知中被拉得很長,汗水從鬢角滑落,姬扶夜微微垂下頭,眼中隻看得見腳下石階。
一步,兩步,三步……滄瀾宗的山門已經近在眼前。
“怎麼可能?!”兩名滄瀾宗外門弟子失聲道。
一個沒有修為的凡人,怎麼可能毫發無損地穿過靈壓禁製!
難道他是刻意隱瞞了自己的修為?
若是如此,那他們方才所為豈不是……
二人眼中隱隱現出懼色。
姬扶夜麵前隻剩最後五級石階,他停下腳步,呼吸沉重,幾乎已經到了極限。
離央自石徑上方回身,薄紗後的雙眼看向姬扶夜,麵上神情讓人辨不出任何情緒。
姬扶夜在此時微微抬起頭來,就是這樣一個極為簡單的動作,卻好似耗儘了他僅剩的氣力。
她不會幫他。
這本是應當的。
這是他的路,沒有人能替他走。
姬扶夜實在很累,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好像都在叫囂著讓他躺下,安然睡上一覺。
但腦中最後一絲清醒控製住這副軀殼,讓他站在這裡。
姬扶夜看著離央,混沌神智像是漸漸轉作清明,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扛住施加在自己身上重逾萬鈞的壓力,他緩緩抬步,向前行去。
當姬扶夜終於踏出這一步時,四周一切似乎都沉寂下來,風聲消湮,他聽到了經脈中血液加速流動的聲音。
在身體瀕臨極限之時,屬於妖族的血脈被再次喚醒,洗鍛過筋骨,不過短短幾個呼吸,周圍令姬扶夜喘不過氣的靈壓便難以再對他形成壓製。
“尊上。”
姬扶夜站在離央麵前,微微勾起唇角,聲音低沉而沙啞。
從識海破碎之後,他便再未感受過這樣的輕鬆。
天狐血脈……
姬扶夜體內妖血,繼承自父族。他父親的生母雖出自有蘇氏,卻隻是尾出身低微,修為淺薄的狐狸,甚至沒有資格冠以有蘇這個姓氏。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姬氏族內向來諱言於她。
但姬扶夜今日卻發現,或許離央當日的話才是正確的,妖族強弱,並不在於所謂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