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送走常喜不多會兒,便聽茗玉說陸雯回來了,比預計的時辰早了不少。
一問才知,陸雯與薑蘊在山上散心不久,便好巧不巧地碰上了聖上與寧昭儀,孔雀都被那邊兒的投食吸引了過去,禦駕在此旁人也不好多留,隻好紛紛回避。
婉婉聽著呐呐哦了聲,倒沒放在心上。
老夫人前往覲見皇後娘娘還未歸來,她閒來無事,就在偏殿抄寫佛經替靖安侯府眾人祈福。
才伏案不多時,雲茵從外頭進來,問:“姑娘何時同薑小姐熟識的,那邊來人說請姑娘過去一趟呢。”
婉婉不明所以,剛才薑蘊都不願意搭理她的,這才一轉眼的功夫,怎麼就突然轉性兒遣人來邀她了?
她不想去,正打算尋個借口推脫,殿門外就傳來程氏的聲音。
“婉婉?”
程氏踏進殿來,“薑小姐既然尋你說話就快走吧,我正好也要去長公主的齋房,你跟我一道。”
她是受的永安長公主之邀。
說實話京中這些人就沒有新麵孔,但長公主這一遭舉動卻還是教程氏頗為意外。
不為彆的,隻因永安長公主未出降前,就與陸玨生母、侯府先夫人柳嫣乃是極親密的手帕交。
程氏自己當年入侯府的目的畢竟不純,後來又費儘心思才被扶做正室,以至於永安長公主這些年就從沒有待見過她。
但程氏性子圓融,無論長公主是因什麼緣由忽然態度大變,秉著總歸去看一眼便知的想法,她沒有推辭的道理。
話說到這份上,婉婉也不好再拒絕,便同程氏一道往長公主的齋房去了,路上程氏又殷切囑了婉婉兩句,教她彆在人家跟前失禮等等諸如此類的話,婉婉一一應下了。
進了齋房院門分道揚鑣,婉婉由婢女領進齋房時,薑蘊正坐在小桌旁等著她。
聽見門口的聲音,薑蘊抬起頭看過來,嘴角溫柔擎笑,“婉姑娘,過來坐吧。”
她明明笑起來挺好看的,可也不知為什麼,婉婉的脊梁骨,就在那一刹那間涼透了,深覺自己是來赴了一場鴻門宴。
“薑小姐,不知你找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薑蘊瞧出她的不自在,又笑了笑,隻是笑意始終不達眼底,“你不必這麼緊張,找你來原是我有事想請你幫忙的。”
婉婉滿頭霧水,她能有什麼本事幫薑蘊的忙?
薑蘊命婢女沏了杯茶水給婉婉,說:“方才趙原口出無狀你也看見了,陸雯多少與我生了嫌隙,今日原打算請她交托的信,我便想請你替我轉交一次。”
她說完果真叫婢女遞上來了一封信箋,放到了婉婉麵前的桌子上。
“交信……給、給誰?”
“侯府世子,陸玨,你的表哥。”
婉婉眼睛裡倏忽怔了怔,有些不知所措。
薑蘊明明什麼都沒有做,一舉一動卻帶著一種咄咄逼人的淩人氣勢,仿佛她遞過來的不是輕飄飄地一封書信,而是一紙沉甸甸地軍令狀。
婉婉片刻沒說話,薑蘊話音頓了頓,目光銳利地捕捉著她的反應。
“你應該也知道我與他相識日久,算是自幼一起長大的,隻是如今礙於禮數規矩,平日倒鮮少能得相見了——”
“薑小姐。”婉婉忽然打斷她,“薑小姐不如你還是請雯姐姐替你傳信吧,我和表哥不太能說得上話,恐怕反而會誤了你的事。”
薑蘊聞言稍挑了挑秀致的眉尖,顯然是將這份說辭隻當做她故意推脫的借口,並不接受。
可婉婉心底就是明確抗拒。
她頭回那麼清晰地想回絕,不想作為薑蘊與表哥之間互通心意的橋梁。
雲茵也忙護著婉婉,“薑小姐何必舍近求遠,世子爺現下就在前頭,您立時派個婢女遞過去,都比我們姑娘方便多了。”
這主仆二人,兩句話都不離一個意思——婉婉和陸玨平日並算不得親近,甚至還不如陸雯與陸玨之間熟悉。
可薑蘊從不信彆人口中的說辭,她隻相信自己的眼睛。
今日陸玨交給婉婉的玉佩,薑蘊聽舅母永安長公主說過,乃是陸進廉當初親手雕刻而成,送給陸玨母親柳嫣的定情信物,柳嫣生前從不離身,去世後變成了留給陸玨的遺物,有多貴重自是不言而喻。
可他就那麼自然而然地交到了婉婉手裡……這對於旁人而言興許不算什麼,可是陸玨不一樣。
薑蘊不容人拒絕,徑直將信箋放在了婉婉懷中。
“此事我隻願意托付於你,還勞煩你親手交給容深,舅母與陸夫人現下正相談甚歡,她們也都希望薑、陸兩家交好,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怪罪你的。”
容深……她居然能叫表哥的名諱,難道真有那麼熟悉嗎?
婉婉多少聽懂了薑蘊話裡的暗示——薑家有意想和陸家結親,都搬動長公主去與程氏說和了,所以你瞧,這就是封軍令狀,薑蘊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想給她回絕的餘地。
*
下半晌禪會,皇帝隻露麵個開頭便不見了蹤影,隻教身邊的太監李德全傳話,由太子蕭恪代替其跪在佛像前,自省了整場。
禮畢後,常喜攙扶起腿麻的太子,休息片刻的功夫都沒有,李德全又傳話,說是陛下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