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
“那就好,姑娘若是遇著什麼事,可要和大老爺說,萬不能再委屈自己。”
“我知道,代我給大伯和三叔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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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通聽完光叔所說,心裡頭已經在打鼓。
沒有見到昭兒和暘兒,不知情況,暖丫頭又沒提昨日見到痘瘟孩子。如此大的事情,幾個孩子冒著被傳染的風險都不向他這個大伯求助,說明幾個孩子對他根本不信任。
也許是當年沒有救暘兒的事情讓幾個孩子都寒心了,認為這件事求助也得不到幫助。高明通如此猜測。
吩咐光叔:“你讓個人留意昭兒和暘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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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高昭和俞慎思沒有絲毫症狀。但誰的心都沒放下來。
高暖得過水痘,所以知曉水痘有個潛伏期,少則幾日,長則半月之久。他們不讓幼弟害怕沒和幼弟說。俞慎思同樣清楚水痘潛伏期,甚至可能長至兩旬日。這是前世所知的,不知道這個時代痘瘟是否如此。
沒有症狀,小兄弟倆也沒心思看書寫字。書翻半天看不進去一句,俞慎思也半天背不進去幾句。這種吊著的心,比給他一份確診書還難熬。
第四日,高暖猜想那個少年應該死了。當日對少年承諾,待他死後將他掩埋,她不能對一個已死之人失信。
清早她提著鐵鍬拎著籃子,假裝是去祭拜母親去牛山。
提著鐵鍁來到當日丟棄少年的地方,大石後麵人不見了。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腦子裡無數個可怕的念頭閃過。她立即朝四周打量,見到腳下的枯草有被碾壓的痕跡,她提著掀順著痕跡尋去。
痕跡是朝山坡下去。走了幾十步,在另一塊大石後看到了那個少年。讓她震驚的是少年沒有如她想的那般死在此處,而是還活著。
少年此時正趴在小水塘邊,捧著裡麵的水喝。此處小水塘是一百多年前高家建祠堂,石頭就地取材,開采出來。水塘不大,年月久遠周圍已經滿是枯草。裡麵的水,想來是前段時間連續下了幾場雨,山石不容易下滲而積攢的雨水。
看少年動作,比前幾日還靈活些,身上的衣服裡外調換,還翻過來穿。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少年回頭看過來,見到高暖頓住動作。
高暖也愣了一陣才接受麵前看到的一幕,少年還活著。
她猶豫幾息才順著坡走過去,少年也從小水池邊爬著坐起來,身上已經有了些力氣,咳嗽不斷。
“你來埋我的?”少年聲音有氣無力,麵上卻露出一絲笑。臉上的皰疹沒有幾日前那麼恐怖,甚至有結痂的痕跡,這讓高暖覺得不可思議,這是不太可能的事。
高暖看著少年臉和脖子上的水痘,張口想問他怎麼會好轉,又覺得此問多餘。這兒沒吃沒藥,除了靠自愈,哪裡還有什麼方法。可那麼重的病,又豈能自愈?
少年看出了她的疑惑,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這個奇跡。
他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裡了,那日他靠在石頭上想著這短短的十幾年,想死前再回顧這輩子的高興的事,一來讓自己此生少點遺憾,二來也是轉移身上的痛苦。他想著想著就想到拋棄他的父母,想到利用他的病害人的人,想到將她背到這兒的姑娘。
越想,他越不想死,從心底湧起無邊求生的欲望。
吃完祭品,他稍稍攢了些力氣,就從山坡朝著山下爬,希望遇到個人,遇到個願意救他命的善心人。此處四下無人,也喚不來人,他卻意外見到了這兒有個小水塘,他拚命喝水,然後睡了許久。醒來後就在四周扒野草根吃,沒成想當天晚上身體沒那麼痛苦了。醒來後他繼續扒野草根吃,渴了就拚命喝小水塘的水。
今日他竟然發現自己身上水痘有結痂的痕跡,這是要自愈。
高暖聽少年說完這幾日的事情,心緒許久才平靜下來。
她再次抬眼望著對麵坐著的少年,心中升起敬佩,敬佩他小小年紀就有如山石一般的意誌。即便是成人,也沒有幾個能做到如此,大概率是知道自己生的希望渺茫而放棄等死。少年對生的極度渴望,讓他熬了過來。
高暖看向周圍雜草,“你都吃了什麼草根?”她相信少年能好轉,不單純是求生欲支撐,還可能和他吃的東西有關。
少年道:“扒到什麼吃什麼。”
高暖沉默了片刻,輕輕歎了聲,起身提著鐵鍁離開。
“姐姐。”少年忽然開口喚道,氣息不順又重咳好幾聲。
高暖回頭看了眼少年後走開。
少年望著高暖背影消失在山石後麵,抓著衣服的手緊了緊,眼底滿是失望,但沒有難過很久,回頭繼續趴著飲小水塘裡的水。喝飽了,躺在山石上曬太陽。剛躺下又聽到腳步聲,他撐著石頭吃力坐起,見到離開的人提著一個小籃子回來。
高暖從裡麵取出用布包裹著的幾塊糕點和兩個雞腿,“這本來是為你準備的祭品,現在你還活著,就吃了吧。”走上前將東西放在一塊石頭上,又退出去十來步遠。
少年抓起雞腿大口朵頤,許是太急,嗆得咳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