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暖將痘瘟少年之事說給弟弟聽,高昭和俞慎思震驚不已,此事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許是蒼天憐見。”片刻後高昭感慨一句。看到這樣一個求生之人,閻王都不忍收,除此之外他沒有更好的解釋。
俞慎思想的卻是,如此反常,莫不是他和自己一樣是穿越者?有個新手保護期?就如當初他穿越而來,饑病相交,卻隻是吃了幾頓飽飯病就見好轉。
如此的揣測,他自不敢和高暖姐弟說。
他問:“大姐還會給他送吃的嗎?”
高暖著實被那少年的堅韌觸動,這是她做不到的。少年身上那股力量讓她想要拉他一把,這一把不是同情憐憫,反而是汲取,是借力。她認為有此意誌的人,將來必定會有所作為,此時施以援手,日後興許會反過來幫他們姐弟一把。
如今少年的病症已有好轉,雖然還要千萬個小心提防,她已沒有最初那麼恐懼。
見幼弟還小,她沒和幼弟說自己的心思,隻道:“他是最好的人證。”怕他們擔憂,先和他們說自己會小心,然後說明日要去鄉裡藥鋪買些藥。
少年的病症靠他自己挖的那些不知名草根吃有所緩解,但終歸存在危險,若是不慎吃了什麼有毒的,得不償失。牛山是各村的墳地,沒有祭拜鮮少有人去,山中有哪些草木村人自己也不清楚。
俞慎思忙問:“大姐知道買什麼藥嗎?”
高暖倒被問住了,她患水痘的時候年紀不大,也沒見到大夫開的藥方,隻記得有金銀花、連翹,其他就不知了。她當時病症輕,和少年如今症狀完全不同,用藥必然也不同。
如今又不能詢問大夫,如此必然被懷疑鄉裡出現痘瘟,給他們姐弟惹來麻煩。
俞慎思看出她犯難,笑著道:“我知道。”跑到書箱邊,從一堆“雜書”裡麵翻出一本醫書來。姐弟二人見此書竟然是《痘疹正經》,書中記錄了水痘、麻疹等幾種傳染性比較強的病醫治方法。
書中內容詳實,從辨彆診斷到症候分析都有說明,針對不同階段,不同症狀的治療方法以及用藥詳細說明,還附帶了幾個病例和藥方。即便是沒有任何醫藥基礎的人,翻看此書也能做到對症下藥。
高昭笑著拍了下幼弟道:“你時常翻看雜書,還真翻出有用的東西來,大哥都不記得有這書了。”因為與科舉關係不大,當初整理的時候也沒放在心上,事後就忘了。
俞慎思並沒細看書中內容,隻是翻個大概,見裡麵內容寫得詳細,拿來就能用,就將它當成參考書一樣的存在。剛見少年那天,他就想到這本書,隻是他顧慮有點多,高暖又打定不救人的主意,他就沒提。
如今拿出來正好派上用場。
高暖依照少年的症狀,翻找到醫治的方法,甚至在後麵尋到相似病例和藥方。看著上麵的一味味藥,高暖猶豫了。
這兩年他們姐弟也就攢十多兩銀子,這些藥花費可不少。得繡不知多少幅繡品,抄多少天書。
高暖詢問地望向高昭。
高昭沉默須臾,樂觀地道:“銀子還能掙,很快就過年了,今年我不僅能給人寫祭文,還能寫門聯,年前興許就能掙回來呢!”
有弟弟這樣寬慰,高暖也就放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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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裡人平素小病都不請大夫,也就沒藥方,一般都是根據經驗去抓藥。藥鋪的夥計見怪不怪。聽高暖要買的藥,隻是問一句:“得了什麼病?”
高暖謊稱:“發燒、咳嗽,內火盛,以前就這麼吃好的。”
她要抓的藥也是舒風清熱、解毒化濕。夥計年紀不大,學醫沒幾年,瞧不出什麼端倪。鄉裡的藥鋪就是給百姓治個頭疼腦熱,草藥種類有限,高暖隻買到了一半的藥。而這一半的藥已經花掉了她一兩多銀子。
回到家熬藥時,隔壁四奶奶聞到藥味過來詢問誰生病了,高暖拿高昭腳崴傷當幌子,“給小昭泡腳用的。”四奶奶信了。
高暖將湯藥倒進葫蘆裡,拿了兩樣吃的給痘瘟少年送去。
痘瘟少年以為他們的相識會由昨日的祭品告一段落,未想到對方還會來,還送藥送吃。
他今日感覺比昨日又好些許,身上雖然還奇癢難耐,但疼痛稍稍好些,喉嚨也舒服點,身上的痘正在慢慢結痂。如今有藥有吃,必然好得更快。
少年一口氣喝下去一半的藥,苦得眉頭擰作一團。吐了口氣,又昂首將剩下的藥全都灌進肚子裡,忍不住咳了一陣。喝了兩口另一葫蘆裡的溫水才喘勻了氣。
“姐姐怎麼想要救我了?”他好奇地問。
高暖道:“我沒有救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我不過是幫你一把。”
少年沉默半晌,沉聲道:“我會記得姐姐的恩情。”
高暖笑了聲,“先養好病再說其他吧!”
接下來幾日,高暖借著上山祭母,每天給少年送藥送吃,還找了一套乾淨的衣服給少年。她每次都將東西放在距離少年十幾步的石頭上讓少年過去取,然後自己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