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私塾離開,俞慎言手中多了三道文章題目,俞慎思懷中多了一冊《論語集注》,正是剛剛他翻看的那冊。
蘇夫子見他這般年紀就如此喜歡讀書,又心思靈活有悟性,便將此書借給他,告訴他,待這一冊看完,若是考問能過關,就再借他第二冊。
這種書去書肆買,就算紙張較次,印墨較差的,一冊也要幾百文。像手中這樣品質的,一冊價錢得翻倍,一套《論語集注》就得好幾兩銀子。昨日全家在裁縫鋪忙了半天才掙二百文,自己今日遇到貴人了。
這次縣城沒來錯。
他欣喜地回頭望向私塾,蘇夫子竟然站在院門處。
剛剛蘇夫子可回課堂中沒有出門。
他笑著朝蘇夫子作了一揖,俞慎言回頭也施禮作彆,蘇夫子頷首,轉身進門去。
俞慎思想,蘇夫子是真的喜歡俞慎言這個學生。俞慎言不能過來做學問,他心裡定然是不舍,才願意如此教他。
這樣的好夫子可遇不可求。
俞慎思暗暗吐了口氣,拍拍書道:“大哥,我若是看不懂,你要為我解惑。”
俞慎言問他:“你剛剛回答夫子所問,是自己領悟的?”
他雖然這幾天教幼弟讀《論語》,也僅僅是焦他誦讀,沒有多講解,就是擔心講得太多,幼弟這個年紀不能理解。想等他全背下來,意思也都能明白了,再深入講解,循序漸進。
哪敢想,幼弟今日拿著《論語集注》竟能自己看明白,雖然答夫子的問不算完美,卻已經可以和學堂中的學一段時間的學子相比。
幼弟愛讀書他是知道的,卻不知道他竟然如此長進。
俞慎思笑道:“夫子問的幾個問題,大哥在家的時候給我講過,書我也全都會背了,剛剛又看了書,若是還一點不懂,豈不太笨,給大哥丟臉?”
俞慎言笑了下,卻不這麼認為,若非是聰穎的孩子,哪裡說一遍就能記住,能夠領悟。幼弟有如此慧根,若是能夠早點進學堂,讀書必然比自己強許多。
他憐愛地撫著幼弟的頭。幼弟走路、說話都比彆的孩子晚,全家都說他生來是愚人,唯有母親覺得他是“貴人語遲”。母親如今九泉之下看到幼弟這般聰敏,一定很欣慰。
“夫子對你用心良苦,你彆辜負夫子,回去好好研讀,大哥會陪著你一起。”
“嗯,大哥也是。思兒看得出來,夫子對大哥的期望很高,大哥不能讓夫子失望。”
“教育大哥了?”
兩兄弟說笑著,抬眼瞧見前麵街口停著一駕馬車,高晰和弟弟高昉從馬車中下來。四個人迎麵碰上。
自祭祖那日分彆,高晰就期盼著能夠再見。
他張了張口想喊舊的稱呼,還是改了口。“哥哥。”帶著弟弟迎上來,欣喜地道,“夫子說你這兩日過來,我每日都盼著,終於將你盼來了。”
俞慎言笑了笑,他知曉那些事情與高晰毫無關係,他也並不知情。但是高明達是知曉的,甚至參與其中,身份注定他們不可能關係如初。
“時辰不早了,莫要遲到,夫子還等著呢,快過去吧!”摟著幼弟離開。
高晰擋在他麵前,“哥哥,你這麼不願與我多少話?我們兄弟情分難道就因為一個身份而變嗎?”
俞慎言不想多作解釋,也不忍心將高明達的事情和他說,以高晰的性情,他定是難以接受,不過是受一遍自己當初的痛苦。高明達對他們姐弟心狠,對自己的孩子終究是慈愛有加。這一點,比高明進強。高晰比他幸運。
他答道:“不是因為身份,是因為我們都在長大,不該如幼時那般貪戀一起玩鬨。如今你我各有自己的事要做,做好自己的事,不給對方添累,就是最好的情分。”
高晰沒太明白。
俞慎言自不會與他解釋,若是高晰因為糾結彼此關係的事而影響了今秋的院試,高明達自要給來找他麻煩。
“快去學堂吧!”俞慎言最後拍了下高晰肩頭,帶著幼弟離開。
高晰回頭看著俞慎言在街口轉彎消失,滿心失落。
另一輛馬車也在街口停下來,一個少年撲上來摟著高晰的脖子調皮地問:“晰哥等我呢?夠義氣,要遲到了,快點吧,否則要挨夫子戒尺了。”將人強行摟著朝學堂去。
俞慎言兄弟回到家,將蘇夫子私塾內的事情和家人說,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俞慎思的身上,自然是覺得他應該進學堂讀書。
“不如就送蘇夫子那裡吧?”盧氏向丈夫提議,“我明兒回娘家向哥哥借點,咱們手裡也還有一點,先湊夠拜師束脩,後麵的花費慢慢掙。”
俞綸看了眼堂弟,他有自己的考量。堂弟為了照顧他們夫妻,已經耽誤好幾年。村裡這個年紀的兒郎都已經一兩個娃了,堂弟還沒說親。若是再耽擱下去,更不好說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