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俞裁縫鋪門前鑼聲響過一陣,已經圍了不少趕集的百姓。有的是來湊熱鬨,有的的確是有需要,有的則是介在兩者之間。鋪麵不大,裡麵已經湧入不少客人挑看布料,門外的人也伸著頭朝裡麵瞧。
牆上掛著不少成衣,裁剪做工都不差,大俞裁縫鋪在鄉裡幾十年,手藝毋庸置疑。
“今日鋪子裡左邊所有春夏布料全都九成價,裡麵秋冬的八成價,僅此一日。”俞慎言站在鋪子門前敲一錘子鑼喊一嗓子。
這價格是俞慎微和小叔商定的,雖然利潤薄,但是賣出去量肯定多些。
鋪子裡有不少料子都是陳年的,甚至有兩卷半匹冬季做襖子的料子,隱隱有泛黃之勢。若是不及早處理掉,待今年秋末入冬時,必然是要發黃了,屆時本都收不回來,是要虧錢的。
小本生意,經不起虧。
本就需要買料子的客人,哪天買都是買,自然要趁著便宜買。猶猶豫豫的客人,被門前俞慎言一聲聲“僅此一日,錯過便要多花冤枉錢”給鼓動,也多少扯了幾尺。
鋪子裡俞慎微和客人介紹每樣料子做什麼衣裳好,這一方麵她是懂的,加之這幾日從俞綸夫婦和小叔那裡惡補了一些知識,這會兒和客人聊起來從容不迫,倒像是經營幾年鋪子的老夥計。
也有客人會在價格上想再還一還價,本就已經打了折,俞慎微看著情況讓利一文兩文。
盧氏在裡麵秋冬一塊的料子前,給客人介紹,算價格。除了每年的幾場廟會,鋪子裡還從沒有這麼熱鬨過。
兩人都在介紹的時候順帶推銷一下裁縫,讓客人就在鋪子裡把衣服做了,今日定下價格也便宜。
大部分客人買了布料回去自己裁剪,也有少數願意在鋪子裡做。
“我這是給我大兒子買的料子,他今兒沒來,身板也沒法量怎麼著啊?”
“嬸子可以先交幾文錢定金,這兩日人過來再量身,也一樣給你今日價。”俞慎思昂著頭道,打消胖婦人的顧慮。
他今日主要負責收錢和幫俞紋記錄定做成衣的客人身材尺寸。
起初全家人都是不相信他這麼點年紀能夠勝任這項活計,當場測試了幾次,他還真的記錄有模有樣,沒出一點差錯。
雖然現在擔任這個活計,記錄客人信息和衣服尺寸的時候,俞紋還是會瞥一眼,確保萬無一失。
俞綸身體沒有完全康複,便在後院偏房休息,沒有到前麵來。
隨著日頭越升越高,鋪子內外的客人也越來越多,雖然大部分是看熱鬨,但確實知曉了大俞裁縫鋪今後正常開門做生意,不會三天兩頭關門找不到人。也知曉了這鋪子裡賣的各種料子,有需要的時候自然就會想到來鋪子看看。
午時正刻集市上已經沒什麼客人,鋪子進進出出也就兩三人。
全家坐在一起合計,棉布、麻布、葛布、綾紗等料子,今日一天賣出去的量比之前一個月還多,但每一樣利潤薄,賺得並不多,粗略算一算,淨利潤一百五十文左右。這還是有一家馬上要娶媳婦,買了一匹紅布後的利潤。加上三個做衣服的和兩個交了定金的,二百文出頭。
這個結果比預想得好,他們都很滿意。
午後,俞紋就開始裁剪料子做衣,俞慎微閒下來或幫俞紋,或是刺繡。
抬頭看到鋪子裡的各種衣料,大多數是粗布,一尺布一文錢都賺不到,鄉裡又是普通老百姓,自是不穿綾羅綢緞這些,而這些衣料才是賺錢的。
想去縣城開個裁縫鋪,本錢太大,眼下是遠遠不夠。
她又繼續低頭繡繡品,腦中卻沒有停止琢磨,怎麼能夠將現在的裁縫鋪經營好,至少要夠一家人糊口然後有點餘錢。
正琢磨之際,麵前站了一個人擋住光線。抬頭瞧見痘瘟少年正看著她,咧著嘴角衝她笑。
“你怎麼來了?”
年前請他幫忙找人綁劉應,過繼之事後,他將劉應放了,人就沒影兒了,猜想是回家。她以為以後沒什麼要緊的事,他們就不會見麵,這才過去沒幾天,人又尋來了。
“姐姐,讓我以後跟著你吧。”施長生蹲下來懇求道。
俞慎微驚了下,忙回頭望去,爹娘和小叔都在後院,小言帶著幼弟在讀書,二人此時已經注意到了少年,放下書走過來。
施長生說道:“我爹娘將我賣的那一日,我已經沒有家了。哥嫂本來就嫌我,如今更是每日給我臉色,我也不想在那個家裡待了。我如今無處可去。姐姐,我不白吃白喝,我可以在鋪子裡幫忙。我進過社學,識字也會算賬。”
俞慎微笑道:“你瞧我家的小鋪子需要夥計嗎?你既有這本事可以到縣城找個活計,肯定能養活自己。”
施長生蹙著眉頭沒說話,蹲在麵前渴望地看著她,眼神和當日在牛山求她救他時一樣。
俞慎微瞧出來,是想賴著不走。
他們家就一個小裁縫鋪,自家人糊口都勉強,哪裡還能夠再多養一個人。
她還是狠下心道:“你今日且住下,明日我弟弟進城,你們一起去,還是要到縣城找個事做。我家這小鋪子沒法留你。”
施長生微微垂下目光,心中也知曉自己的要求有點為難人,低聲應道:“我聽姐姐安排。”
傍晚俞慎微三姐弟和俞綸夫婦回大俞村,俞紋留在鋪子忙著今日客人定做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