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靠牆有一個小灶,俞綸從偏屋出來準備燒飯,見到長生在生火做飯。
“小叔,你忙裁剪吧,我燒飯。”
俞紋手頭也的確忙著,就由他去。
吃飯時,施長生問:“小叔,你學多久能給人量體裁衣的?”
“三年,不過最初手藝不太行,就是做些簡單的。手藝是要長年累月慢慢琢磨才能精進,三年隻是一個基本功。”
“嗯!”施長生點了點頭。
俞綸見他問這個,也順帶反問:“你想學?”
施長生笑道:“我是想學,可是姐姐不會答應留我。”
這個倒是實話,鋪子一個月都沒有一兩銀子收益,如今全家六張口吃飯,的確不能再留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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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俞慎思和俞慎言一樣起個大早,全家都猜到他是想跟著進城。原本俞慎言不同意,因為這次是步行進城,太辛苦。後來得知隔壁的大叔今日要趕車進城,可以搭順路車,這才允許他跟著。
他今日去拜見蘇夫子,幼弟今年也要讀書,跟過去多見幾個讀書人也好。
兄弟倆拎著一些吃食去集上給俞紋,順便與施長生結伴一起進城。
進了城後,俞慎思跟著俞慎言去蘇夫子處,施長生則自己去尋找活計。
蘇夫子的私塾在城東,此時已經散學,蘇夫子還在學堂中翻看學生的文章。
俞慎言讓幼弟在門外候著,自己進去。
俞慎思應了聲,卻走到旁邊的窗口朝裡打量,這個角度正好能瞧見蘇夫子的臉。此時不知道看的是什麼文章,眉頭緊皺,那表情像極了老師批改試卷時看到答案錯得離譜的答卷,又愁又氣。
見到俞慎言時,眉頭舒展,接過俞慎言文章時,眉頭又蹙起,看得出這次不是愁也不是氣,而是帶著一點疑惑。
“文章比去歲進步不小。”蘇夫子點評,“引經據典,破題巧妙,可見平日經書看得透徹,但後麵卻偏題。”放下文章,給俞慎言分析,然後指著文章中一處,讓其再重新構思。
俞慎言嘗試兩次續作,終是讓蘇夫子滿意。
蘇夫子又繼續點評俞慎言第二篇文章,這篇沒什麼問題,第三篇也隻是略有些小問題,整體來說還是不錯,和這幾年跟著他做學問的學生不相上下。
蘇夫子也直言,他這樣的文章應對院試還是不能有十成把握。接著又針對俞慎言的問題指點。
蘇夫子指點起來好似忘了時辰,拿出一位學生的文章,讓俞慎言也以此為題破題,然後作一篇來。
俞慎思已經餓了,回頭看看天,過了午時。俞慎言難得能遇到這般好夫子,願意無償指點,他這點饑餓也就不算什麼了,為了俞慎言也得忍一忍。
忍餓太難受。
他想找個東西轉移注意力,低頭瞧見靠窗的書桌上有一本《論語集注》,想著以後自己也是要學的,現在就當提前預習下吧!
《論語》他相對熟悉,好奇心作祟,想看看朱熹是如何注釋講解。看著看著竟看上癮了,忘記自己是在等俞慎言,將書拿出去坐在廊下翻看。
“看得懂嗎?”
“這有什麼看不懂的,就是為政以德,天下歸心嘛。”話出口,俞慎思愣住,自己在說什麼?
抬頭見到蘇夫子背手站在身側打量他,完了!他忙站起身,將書合上放在一旁石凳上,恭恭敬敬施禮,“夫子,小子信口狂言,不得作數。”
他現在可還是個剛摸“四書”的小童子,就是進私塾學習一段時間的學生,也不敢說自己能看得懂。他隻是一時入迷,忘記身處何處,隻當詢問他的是前世同班同學,所以口嗨兩句。
讀書人,特彆是蘇夫子這般讀書人,應該是最不喜性情狂妄之人。而且還是這般小小年紀,沒讀過幾本書的孩子。
他求助地望向俞慎言,這時候自己不能再多言語,以免暴露更多,隻能做回一個六歲小朋友,求助自己的大哥。
俞慎言上前一步有禮道:“夫子,他是學生幼弟,跟學生識字,讀過幾天《論語》,年幼無知才口出狂言,夫子見諒。”
蘇夫子笑容慈愛地看著俞慎思說道:“狂是狂了些,但說得也不是無道理。”拿過旁邊書,隨意翻了幾頁,然後點著一句問,“巧言令色,鮮矣仁。如何解?”
俞慎思這次不敢再胡言亂語,故意支支吾吾道:“小子以為巧言令色乃是流於外表之形態,用以取悅他人,以滿足到自己的欲望。當自己的欲望肆意,便會迷失本心,致使仁德之心漸漸消亡。所以吾輩當以此為戒。”
蘇夫子又翻了兩處考問,俞慎思依舊裝作一知半解答來,既讓對方知曉他並非一點沒看懂,但也不是全懂。畢竟俞慎言說教了他《論語》,他不能一句答不上來給俞慎言丟臉。
蘇夫子頷首,笑著誇了句:“難得有此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