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皮都開綻了,王姑姑下手也太狠了吧,這沒個十天半月繪雲怕是休想下地。”
狹小悶熱的屋裡擁擠不堪,眾人望著剛被杖責的人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誰讓她這麼不小心,竟然打碎劉良媛的紫琉璃花瓶,自己笨手笨腳能怪得了誰。”門口磕著瓜子的圓臉宮女不以為然道。
本來麵色慘白的人掙紮著要坐起來,卻因牽動後背傷勢而再次嘶的一聲趴在那,聲音裡滿是委屈,“我沒有!那紫琉璃花瓶不是我打碎的!”
自己剛進屋子紫琉璃花瓶就已經碎落一地,明明主子也在那,可是無論她怎麼解釋,主子就一口斷定是她打碎的,說破天也無人聽她解釋。
“那不是你打碎的還能是它自己碎了不成?屋子裡除了你就隻有劉良媛,難道是劉良媛吃飽閒著沒事做,故意打碎花瓶來陷害你一個小小的奴才?”
圓臉宮女磕著瓜子撇了她眼,“自己沒腦子,還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沒腦子?”
旁人都噗嗤差點笑出聲。
“真的不是我打碎的!”繪雲含淚提高音量。
床側的沈初一手按住她肩,“傷勢要緊,其他都不重要。”
想到自身如今的樣子,繪雲咬住下唇,眼淚珠子直在眼眶打轉,卻也隻能埋頭抽泣不語。
看完了熱鬨,想起自己還有活沒乾完,其他人都議論紛紛走出狹小的屋子,也怪不得劉良媛會大動肝火,堂堂將軍嫡次女這次冊封隻得了個良媛,那戶部侍郎嫡女可都得了良媛的位份,更彆提這一批冊封的人許多家世還不如她,卻也是同等的位份,這不是明擺著讓其他貴女看笑話。
可這是皇後娘娘的旨意,豈是她們做奴才的可以揣測的,怪隻怪繪雲自個沒眼力見,這個時候非要撞上去,自然就給劉良媛當了出氣筒。
做奴才的連這點腦子也沒有,在宮裡又能有什麼好下場。
原本擁擠的屋子逐漸隻剩下兩人,悶熱難耐,沈初給繪雲上完藥,胳膊卻驟然被一隻手拉住,猛地對上一雙委屈不已的眼眸。
“連你也不相信我嗎?”
“那花瓶真的不是我打碎的!我一進去它就已經碎在地上了,是蓁玉說主子屋裡要打掃我才敢進去的,平日裡彆說琉璃花瓶,就連內殿的門檻我都邁不進去,怎麼可能去打碎那個花瓶。”繪雲激動的解釋起來。
沈初靜靜的望著她,目光諱莫如深,“在這宮裡,主子說是你打碎的就是你打碎的。”
真相重要嗎?
所謂的真相不過是主子的一句話。
誰會不知道那個花瓶是怎麼碎的,但是無論它怎麼碎,也不能是劉良媛打碎的。
若是剛進東宮就打碎了琉璃花瓶,傳到她人耳中,必定會認為劉良媛是對皇後的冊封不滿,後果可想而知,那麼還有什麼比推到一個奴才身上更順其自然。
在這個命如微塵的宮裡,奴才的命往往是最不值錢的。
“可……可那明明就是劉良媛自己打碎的…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繪雲不停的拭去臉上淚珠。
本以為分到雪庭苑,以後就不用再做像小廚房那樣的臟活累活,沒想到還不如在小廚房,雖然辛苦點,可至少不會被主子動輒撒氣。
不像如今兩條腿差點都要保不住了。
給她倒了杯水,沈初溫聲道:“至少這次你不用再回雪庭苑,小廚房累是累了點,可咱們沒有彆人那麼有眼力見,也隻能乾些臟活累活。”
勉強喝了口水,繪雲紅著眼望向女子,“謝謝你沈初,你和我不一樣,你那麼機靈,要不是因為長的好看,也不會一直在小廚房這種地方做事。”
沒有哪個主子會要一個貌美的宮女在身邊伺候。
沈初淡淡一笑,叮囑她幾句好生休息,就頂著熱辣辣的烈陽去小廚房幫忙。
東宮的小廚房隻供應太子一人飲食,其他側妃良媛都隻能從禦膳房供應。
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有踩高捧低、趨炎附勢之狀,可東宮的小廚房平靜的像一潭死水,管事不會克扣宮人月錢,也不會欺壓奴才,若說嚴苛,那就是在食材上格外嚴格,上到水源下至鹽巴,平日稍有差池便會被重責,畢竟是太子進食,自然是不能有丁點出錯。
按理說在小廚房做事也算是條安穩度日的出路,總比去其他主子那每日心驚膽戰惴惴不安強。
可問題是自己身上還藏著一個大雷。
沈初是八天前穿來的,彼時這具身體還發著高燒,她也以為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不然怎麼會莫名其妙多出一段記憶。
迷迷糊糊燒了三天,她才被迫接受這件事實,自己的確心臟病突發猝死了!熬了那麼多夜,明明已經考上編了,居然就這麼穿越了!
而且還穿越到了一個沒有曆史記載的朝代,原主是江州巡撫的嫡女,父母恩愛,沒有姨娘小妾,也沒有兄弟姐妹,可原本美好的生活卻突然在一個月前被打破。
那日原主與母親正在省親途中,誰知路上突然竄出一群官兵,二話不說將她們包圍,殺了所有家丁,包括原主母親,理由是江州巡撫沈知年通敵賣國,聖上已經下旨緝拿至刑部徹查到底,若有違抗,當場擊殺。
可是看那群官兵的架勢,分明就是想殺人滅口,而不是所謂的緝拿歸案。
原主因為生的貌美從而被抓了回去,但不是押解進京,而是一處私人宅院,險些被一個惡徒強占。
好在及時被父親的舊部給救了出來,但根據父親舊部消息,原主父親也在那日因“拒捕”被大理寺的人當場擊殺,大理寺甚至已經結案,沈知年通敵賣國觸犯國法,罪不容誅,三族內未曾拒捕者,女子通通沒為官奴,男子則流放邊關。
聖上病危,早已不理國事,一直都是太子監國,而此事聽聞這些都是由周丞相拍板,而在彆苑裡險些強占原主的也正是周丞相之子,京中著名的無惡不作紈絝子弟。
根據原主父親舊部所言,原主父親是因為一件事而得罪了奸相,對方權傾朝野,幾乎與與太子分庭抗禮,想要給官員扣上一個通敵賣國的罪名還不簡單。
至於究竟因為什麼事,原主父親舊部也不得而知。
可是普天之下,能容得下原主的地方少之又少,所以原主就被安排進東宮躲藏,至少奸相的手還無法伸進東宮,也能給予她片刻喘.息之地。
原主改名成沈初,可家中突逢巨變,親眼目睹母親被殺,一路顛沛流離東躲西藏,原本的千金小姐如今乾著粗人的活,這些噩耗每日都在摧殘著身體,身心力竭之下,原主最後還是沒能撐住。
沈初不知道這具身體的身世那麼坎坷,如果隻是一個個平平無奇的宮人,她也許不會有什麼觸動,畢竟封建時代底層人民還是居多,她也不覺得自己能穿到王侯將相之家。
但是憶起那些慘烈的片段,她內心反而多了些許不平,既然左右都是死,為何不拚一把。
給原主一家洗清冤屈報仇雪恨這件事太遠,可現在她不往前走,就注定死路一條,東宮絕對不是長久安穩之地。
不為彆人也該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