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愣了愣,也不多問,“那請公公在外稍等片刻。”
王公公笑著躬身退下,站在廊下靜靜望著舟雲與兩個宮女說話,幽靜的院子望來望去也就隻有三兩人伺候。
不多時,房門由內向外推開,女子換了身素淨的天青色撒花煙羅衫,鬢邊隻見一根翠玉流蘇簪子點綴,未施粉澤,卻更添一分清麗脫俗之意。
舟雲極有眼力見,並未跟上去伺候。
王公公走的都是僻靜無人的路線,像是刻意避開行人,沈初也不多言,一路跟至後門,一輛黑木馬車赫然停在此處。
在宮裡任何馬車轎攆都無法出入,饒是周相也得徒步覲見。
沈初看了看王公公一眼,繼而踩著台階邁上馬車,隨著簾子撩開,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裡間。
“殿下……”她滿臉驚疑。
男人著一襲玄青色錦袍,棱角分明的輪廓略顯冷淡,隨手翻著一本薄薄的書籍,隨口道:“讓你看的書如何?”
隨著馬車緩緩駛動,沈初自覺坐在男子身邊,語氣恭敬,“妾身所識之字不多,隻能看個大概,若是有個先生教化,定能日識千字,早日參透其中道理。”
男人神色不顯,“宮裡飽讀詩書的女官甚多。”
袖擺被一隻細白的小手拉著,他扭頭看向女子清亮的杏眸,後者粉腮紅潤,聲音輕細,“可是闔宮上下唯有殿下學識淵博,她人豈能與殿下相提並論。”
秦旌眉峰微動,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爬進了他掌中,軟的像一灘水,如昨夜一樣。
他眼簾半垂,聲音清淡,“孤的師禮極高。”
女子羽睫輕顫,耳根很快又爬上緋色,“妾身會儘快習得如何伺候殿下。”
掃過那漲紅的小臉,秦旌嘴角帶著幾不可見的弧度,像是歇了逗弄她的心思,一邊又隨手翻閱著書頁,“那孤等著。”
馬車十分平穩,什麼時候出了宮沈初也不知,直到外頭熙熙攘攘的嘈雜聲漸顯,她乖巧的靠在對方身側,下頜輕輕抵在男人肩頭,眼睛也直直盯著那本書。
這是一本梵文,尋常人真看不懂,不過大學時她接觸過這方麵的課程,隱約能看個大概。
並非說經講道,而是記載一個古老的部族風俗,按照如今地理位置來說,應該是南疆那邊的一個隱秘部落。
看的久了,她也起了些許興趣,知識就是力量。
馬車停的十分突兀,她眨眨眼一臉半知不解撩開簾子,卻見外頭人頭攢動,十裡長街熱鬨非凡,高樓宇舍林立,小販叫喚聲此起彼伏。
“誒,幾位爺是喝茶還是用膳?”
外頭傳來一道殷勤的吆喝聲,馬車停在一家酒樓門前,王公公並未跟來,隻有一個黑衣侍衛跟隨。
侍衛並未看小二一眼,順勢放下木梯,餘光不經意瞥向二樓某個窗口方向。
秦旌率先下了馬車,沈初緊隨其後,對於此行縱然不解,可也隻是乖乖的跟在後頭,從不多嘴。
酒樓大堂座無虛席,觀各人神態穿著富裕從容,可見這間酒樓大多是王公子弟流連之地。
一個儲君來此人流聚集之地無疑是以身涉險,但沈初知道,但凡刺客冒了頭,隻有血濺三尺的份。
“幾位請。”
小二趕緊在前麵帶著路,甚至不敢多瞧幾眼,縱然來每日此地的王公子弟數不勝數,可麵對這位客官他還是莫名心跳加快,後背莫名冒冷汗。
沈初被安排在走廊另一頭的雅間,餘光中太子已經消失在竹閣門口,而門口並無一人看守。
上了本店招牌菜,小二笑吟吟望著標誌可人的女子,“客官若還要什麼儘管喚小的。”
門口的侍衛瞥了他眼,小二臉色微變,額前直冒冷汗,二話不說連忙退下。
隨著房門合上,沈初獨自坐在雅間裡品茶,這間酒樓的菜式的確不錯,雖然比不上宮中精美,但也彆有風味。
秦旌一定是有件小事要辦,然後順便帶她出來看看,男人對於新歡都是這樣,新鮮勁在的時候怎麼樣都行,新鮮勁過了就提起褲子不認人。
當今聖上皇子眾多,秦旌一直是那個天之驕子,當今皇後嫡出,自幼天資出眾,還曾以三萬兵馬平了北疆動亂,備受文臣武將愛戴,太子之位一向沒有任何異議。
但是周相把持朝政已久,一時半會雙方隻能安然無事,能走到這步,往往需要付出的努力反而更多,這種人做事必定向來滴水不漏習慣掌控大局。
所以對於攻心一事她並無把握,比起讓太子愛上自己,她覺得生個孩子反而更快,在宮裡生孩子不易,可一個沒有家世背景的宮女生的孩子,基本可以降低大部分人一半忌憚。
倘若太子得知自己身世,其實也無關緊要,隻要原主父親是真的被冤殺,反而這個身世會讓人生出憐惜。
從某種程度沈知年也是太子的臣子,臣子被奸佞冤殺,太子不可能無動於衷,但為何當初太子漠視不理,多半是和他的利益起了衝突。
畢竟一個沈知年還不值得對方與周相撕破臉。
“快讓開!”
“哪家的狗,沒長眼,不知道我家少主是誰?”
屋外傳來嘈雜聲,沈初並未開門查看,隻是靜靜的聽著外頭動靜。
外頭安靜了許久,接著才響起一道忌憚的聲音,“剛剛有衙役看見朝廷命犯在此出現,大理寺有令,聖上親筆,一旦發現逃犯需即刻緝拿!”
振振有詞話語頓時觸動了記憶的碎片,沈初眼神微變,指尖緊緊握著茶杯。
果不其然。
由京城撒網,外頭早已布下天羅地網,隻要她一旦露麵必定死無葬身之地,更何況還是在京中,所以原主父親舊部是否也已經身首異處?
“此屋並無朝廷命犯。”
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沒有半分觸動。
不知外頭又發生何事,那追兵也沒有了聲響。
沈初隔著房門問道:“發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