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寧夏將行李箱立在一邊,說了情況。
醫生讓她伸出手臂,白皙的肌膚上有一道小小的紅痕,格外明顯。
醫生又打量了下許寧夏,這麼漂亮的姑娘,她還沒見過。
五官精致,膚如凝脂。
一雙琥珀色的眼眸明亮深邃,帶著清澈靈動。
“來這裡旅遊的呀?”醫生拿筆開單子,“九雲這邊很少有人來,都去羨安。”
許寧夏:“這裡很美。”
醫生笑了笑,建議再做個傷口清洗。
許寧夏又跟著醫生到診室的角落。
她以為是有什麼儀器,臨近一看,就是一個水盆,以及一個連著藥液桶的水龍頭。
“你衝著。”醫生說,“我去取針。”
許寧夏回到無聊狀態。
她環顧四周,注意力轉移到女醫生對麵的辦公桌上。
那張桌子放了很多書,按照大小碼的整整齊齊,書尾放了一個細長玻璃瓶作為點綴,瓶子裡插著一朵嬌豔的山茶花。
許寧夏喜歡山茶花。
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再調調色保存下來,又無事可做了。
通常這種情況,就難免手賤點進微博,想看看自己有沒有新的“問候”。
有時人的心理就是這麼奇怪。
明知道會不高興,卻非要死個明白,不然更難受。
抱著這樣的心態,許寧夏還算坦然,但看到卻是#Wendy堅信原創不死#的熱搜。
“……”
這還不如罵她。
許寧夏脾氣一向來的快,這一下就被勾起這些日子受的委屈,再看看哼哧哼哧出水費勁兒的水龍頭,火冒三丈。
她為什麼要坐在一個大盆前被Wendy惡心?
許寧夏不衝了,正抽手,突然聽到:“傷口不徹底衝洗乾淨,會留疤。”
一如既往的清淡嗓音,讓人浮想起冬日裡的冷泉細流。
很符合某人的凍人氣質。
許寧夏心裡一串“我去”狂奔而過。
江肆居然是這個診室的?!
她這是撞槍口上了?
許寧夏沒回頭,也沒應答。
聽剛才的語氣,江肆像是出於醫生對患者的叮囑,並沒有認出她。
許寧夏不十分確定,偷偷調整手機角度,借著黑屏反光看過去。
江肆說完話便坐下取出盒子裡的眼鏡戴上,之後打開電腦工作。
金絲細框壓在高挺的鼻梁上,他眼睫低垂,瞳孔隨屏幕上的內容輕微轉動,眸光時明時黯。
許寧夏記得他以前不戴眼鏡。
這人是公認的學霸,老師心中完美學生的化身,平日裡嚴於律己,時刻都是一副“我很正經”的道德標杆模樣。
現在多了副眼鏡,可以說是道德本德了。
許寧夏心裡腹誹,手臂不知不覺移回到藥液下麵,也忘了剛才的煩躁,隻惦記不能留疤。
窒息時間大概持續了三分鐘,女醫生取針回來。
看見江肆,女醫生笑容和藹:“送走阿公了?”
江肆點頭:“回去了。”
“這次手術多虧你提的這套方案。”女醫生又說,“你現在還在規培,等以後能進手術室了,肯定是個出色的醫生。”
“您過獎了。”江肆淡聲說,“都是我應該做的。”
女醫生還在誇。
說江肆穩重踏實,專業過硬,不愧是誰誰的得意門生……江肆聽著,麵淡如水,好像誇的不是他。
許寧夏太熟悉他這幅樣子了。
以前在家裡,許青潯拍桌子問她數學為什麼又不及格時,總是會把江肆這個滿分的拉出來表揚一番。
好幾次,江肆就在邊上,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爸爸誇他誇的比親兒子還驕傲自豪。
坦白講,許寧夏和江肆委實沒什麼舊可敘。
她從來沒把這個便宜哥哥放在眼裡,兩人不過是在同一屋簷下生活了三年,充其量算是有過短暫交集的陌生人。
而且,看江肆現在的態度似乎也沒認出她來。
挺好。
但許寧夏也很想問問:你這也好意思立學霸人設?
名字記不住,背影也沒印象,什麼記憶力?
兩人各自保持安靜,無形中建立起平衡。
江肆在許寧夏治療完成前,先一步離開診室。
這下許寧夏徹底沒了顧忌,聽醫生說完注意事項,果斷和醫院拜拜。
許寧夏在九雲租了房子。
九雲不比羨安,因為公路才修好一年多,相對閉塞,吃不上旅遊紅利。
但有些愛投資的人還是看好這裡,她租的房子的房東就是。
在九雲靠近古城的位置一口氣買下兩排小樓,一部分準備將來搞搞民宿,一部分就租給許寧夏這樣整租的。
許寧夏在醫院大廳接到房東電話。
房東很熱情,說準備了鮮花和水果,還給了她接待人的電話,讓她現在聯係。
許寧夏邊走邊撥號,撥到一半,有人叫了一聲:“等等。”
不是許寧夏第六感靈敏。
而是在聽了將近一天的外地話後,這會兒聽到這麼標準且冷淡的普通話,讓她沒辦法忽略。
許寧夏不想動。
但腳步聲越靠越近。
無法,許寧夏轉身,對上江肆的眼睛。
江肆眼型線條流暢平直,眼尾微微上揚,直視的時候會給人威嚴的壓迫感,整個人顯得尤為疏冷。
可許寧夏向來不怕他。
“有什麼事嗎?”許寧夏眨眨眼,“這位醫生。”
江肆看著她,麵上瞧不出情緒,片刻,遞來墨鏡。
許寧夏一頓,接過去:“謝謝。”
說罷,他們的視線再次觸碰到一起,一個帶著刻意的陌生,一個帶著如常的淡漠。
許寧夏不做逗留,邁開步,又聽:“還有這個。”
“……”
許寧夏不耐煩地再次回頭,江肆依舊沉靜地看著她。
夕陽紅霞灑在他的冷白皮上,柔化了棱角分明的下頜輪廓,讓他看起來有種不符合本身冷淡的瑩潤清透。
雖然不想很承認,但這麼多年過去了,也即便這人舉手投足已經完全是個成熟男人,許寧夏還是可以從江肆身上看到那種不染世俗的乾淨。
像夏夜裡舒爽的風,吹動少年純白的衣角。
“還有什麼?”許寧夏伸手,“給我吧。”
江肆垂下眼,默了兩秒,出聲喚道:“許寧夏。”
許寧夏一愣,嘴巴快於腦子,脫口而出:“你還認得出來我?”
江肆目光劃過女人的手。
因為常年握畫筆,她指甲留的短,纖細的手指上略露出半透明指尖,像一彎小小的月牙,柔弱又尖銳。
江肆將她扔掉的半包紙巾放在這隻手掌上,聲音有些輕飄:“嗯。”
第一眼,就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