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寧夏每天輸液,至少要住院五天。
雖說是個單人間,但九雲這裡的條件可以想象,許寧夏不僅不適應,關鍵從第二天起,她就開始失眠。
梁嶸瞅她肉眼可見的憔悴,提議找江肆開些助睡眠的藥。
一提江肆,許寧夏眼睛裡就跟長了刀似的,冒著寒光。
之前這人波瀾不驚地說出摘蘋果和蘋果樹的事情,她可沒忘。
她有理由懷疑,自己失眠就是因為中了這兩句話的魔咒,不然她不會一回想起這個聲音就抓耳撓腮,感覺一輩子的臉都丟完了。
“你就是想太多,江肆根本不在意。”梁嶸哢哢嚼著洋芋片,“而且說實在的,江肆也從沒做錯過什麼。”
許大小姐拒絕接話。
“我記得啊,後麵那兩年多的時間,你倆相處的還挺和諧的。”梁嶸又道,“都是你整他,他沒還過手。”
“吃就吃,還堵不住你的嘴。”
“行吧。”梁嶸又開了一包辣味洋芋片,“真話總是刺耳。”
許寧夏望向窗戶,哼了一聲。
她懂梁嶸說的“江肆也從沒做錯什麼”,就是不想認罷了。
當年,江肆和他媽媽搬進來後,許寧夏一度抗拒,卻也不想那所謂的新三口之家不過泡影,連半年都沒能維持。
丁靜雲怕許青潯認為自己貪財,兩人在一起後並沒急著領證,想先相處看看。
這一相處,丁靜雲發現自己和許青潯並不合適,提出了分手。
這樣一來,江肆本該和丁靜雲一起搬出許家,但丁靜雲這個時候得到一個千載難逢的進修機會,要去柏林待兩年。
江肆母子在北城無親無故。
丁靜雲一個寡母也做不到把江肆帶去國外,商量之下,江肆寄養在了許家。
丁靜雲很感激許青潯,許青潯也大度地說做不成一家人,能幫的也該幫。
隻有許寧夏知道,許青潯還是盤算江肆能做他兒子,哪怕不是繼子,是個義子也好。
對於兒子這件事,許青潯中毒太深。
在他眼裡,隻有兒子才是血脈傳承,也隻有兒子能延續許家的未來。
所以,即便許寧夏知道江肆無辜,但有他在,她就會想起許青潯的所作所為,更會想起自己媽媽遭受的一切。
“夏夏?夏夏?”
許寧夏手上一熱,梁嶸掰開了她緊握的手。
“怎麼了?”梁嶸問,“這手彆那麼使勁兒,針眼還沒完全愈合。”
許寧夏正要說話,查房醫生來了,連帶的還有江肆。
看見江肆,許寧夏傲氣地彆過臉。
醫生詢問了許寧夏情況,又囑咐幾句,走之前,被梁嶸問了句江醫生能不能留一下。
醫院裡都知道江肆和許寧夏有些淵源,帶著江肆的主治醫生就同意了。
等其他人離開,許寧夏瞪了梁嶸一眼,梁嶸當沒看見。
“江肆。”梁嶸說,“不對,江醫生,你能開些助睡眠的藥嗎?”
“我現在沒有這個權限。”
說著,江肆淡淡地看許寧夏一眼又移開:“睡不著?”
不等許寧夏懟他這不廢話麼,梁嶸又說:“是啊,這幾天都沒睡好。那要是不吃睡眠藥有其他方法嗎?聽說那種藥有依賴,吃了也不好。”
江肆低眸,長長的睫毛在口罩邊緣留下幾個小黑點。
“適當運動。”
“虛。”許寧夏說,“動不了。”
“聽音樂。”
“更睡不著了,什麼餿主意。”
連續兩次,江肆合理提建議,都被許寧夏嗆回去。
一旁的梁嶸咂嘴,心說還是開藥吧,就聽江肆第三次提出了建議:“看書。”
簡單兩字,不僅許寧夏一愣,梁嶸也是。
幾秒過後,梁嶸拍手道:“我怎麼把這個方法給忘了呢?夏夏,你不是一看那種理論書就打瞌睡嗎?秒睡的那種。”
“……”
倒也不用說的這麼具體。
“江醫生,你肯定有很多讀不下去的理論書吧。”梁嶸說,“能不能拿兩本給夏夏?”
“嗯。”
等江肆也走了,許寧夏抱怨:“你今天話是不是太多了?”
“都老同學嘛,怕什麼的。”梁嶸擺擺手,“再說我這也是為你好,我陪不了你幾天就得走了,總得給你找個撐腰的吧。”
“走?去哪兒?”
“回北城啊。”
那天的電話,是梁媽媽打來的。
說是梁嶸的三姑奶奶住院了,情況不太好,想她回來一趟,保不齊就是見最後一麵。
“你認識你三姑奶奶嗎?”許寧夏問,“我都沒聽你提過。”
“當然不認識。”
“……”
“但我爺爺特彆擔心,我得陪著點兒。”
許寧夏這就理解了:“讓爺爺彆太著急,身體重要。”
“嗯。”梁嶸點頭,“趁這幾天,我幫你跟江肆搞好搞好關係,這樣我走了還放心些。”
“我用得著他嗎?”
梁嶸嗬嗬:“我那兒還有視頻。”
“……”
梁嶸很滿意這個沉默。
重新嘎吱上洋芋片,想起什麼,忽然說:“剛才要不是江肆歪打正著提了句看書,我還真想不起來你這個入睡神招了。”
許寧夏本來繃著臉,這下也笑了。
回想起來,上一次失眠還是在高一軍訓……
那時,給學生軍訓用的郊區基地,條件比較艱苦。
許寧夏吃什麼還可以挑剔,但就是不能吃苦,到了基地之後不僅身心煩躁,還因為床板太硬睡不著。
某天中午休息,梁嶸來找許寧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