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答案,是許寧夏怎麼都沒想到的。
但再想想,又覺得十分合理。
每個人都有對事業的規劃和追求,江肆能力出眾,即便他自己不思考未來的路,他的導師也會幫忙謀劃,為他指一條康莊大道。
想到自己之前的胡思亂想,許寧夏笑笑:“那看你這趨勢,是不是四十歲就能成專家號了?”
見她信了自己的說辭,江肆鬆口氣,咽下喉間湧起的苦澀。
*
車子開出九雲的中心城。
沿著一段沒修完的土路開了大約二十分鐘,進入一片綠樹茂密的區域,停在一所小學前。
大周六的,來學校做什麼?
許寧夏看向江肆,江肆也沒解釋,隻示意她下車。
學校門口,一個十分不保安的大爺拄著拐,衝江肆打招呼。
至於許寧夏,大爺笑笑,也沒詢問是什麼人,看來是對江肆十分信任。
這所小學和許寧夏見過的任何一所學校都不一樣。
她不能說一直在最優秀的學校念書,但她念的學校,學習環境都是最好的。
看著那破敗的小二樓,牆皮開裂像是老人枯槁的手,還有這滿是黃土的沙地……她想象不出在這裡念書的孩子會是什麼樣。
“我們來這裡做什麼?”許寧夏問,“今天周六,會有……”
“江醫生!”
脆脆的稚嫩童聲傳來,許寧夏扭頭,看到一個穿著背心短褲的男孩向著江肆跑來。
江肆微微一笑,不等他說話,更多的孩子聽到那聲“江醫生”跑了出來。
烏央烏央,像是一群自由快樂的小鳥。
在他們身後,跟著一位女老師。
女老師姓吳。
乾乾瘦瘦,個子矮小,黑頭發裡夾雜著白發,叫人瞧不出實際年齡。
“江醫生來了。”吳老師笑笑,看向許寧夏,“這位是?”
江肆做了介紹,說:“小昭的畫或許能得到指導了。”
小昭又是誰?
許寧夏雲裡霧裡,從進入這所小學就覺得哪兒哪兒都透著魔幻。
而孩子們始終圍著江肆,江肆也分不出身解釋,許寧夏隻好跟著吳老師進了教學樓,說是去辦公室稍坐坐。
看到辦公室時,說真的,許寧夏不知道自己能坐在哪裡。
吳老師搬來一個表麵坑坑窪窪的木頭板凳,然後挑了一個看起來最好最乾淨的杯子,倒了一杯水。
許寧夏接過杯子,看到窗外放著什麼,密密麻麻的,有很多。
“是編簍。”吳老師說,“有的男孩長些力氣了,閒時就和我一起編,送到鎮上能賣些錢的。”
恰好桌上就放了隻編簍,許寧夏得到同意後,拿起來看看。
做工和精細不沾邊,但勝在有種原生態的樸實美感,而且,非常結實。
許寧夏問:“這個能賣多少錢?”
“你手裡這個是大的,能賣五角。”吳老師笑道,“比它小的賣三角。”
五角,三角
在許寧夏的認知裡,“角”這個單位是後綴,像是九十九元九角這種,她都忘了幾角錢還能單獨用。
而眼前的編簍就是隻能掙幾角。
想到這兒,許寧夏心裡沉甸甸的。
吳老師說,周末留在學校的孩子都是家裡不方便的。
所謂家裡不方便,就是父母打工早出晚歸,沒時間管孩子,至於老人,要麼不在了,要麼有殘疾,也照顧不了。
既然孩子周末沒人照看,學校就攬了這個活兒,讓孩子們在學校自由活動,可以做遊戲,也可以看書,或者做編簍。
“江醫生要是遇上六日休息,就會來給孩子們上生理衛生課,還會彈……”
吳老師說到一半,江肆領著一個女孩進了辦公室。
女孩緊緊攥著江肆袖口,怯生生的,烏溜溜的眼睛打量著許寧夏。
這麼漂亮的阿姐,小姑娘做夢都想象不出。
“小昭來了。”吳老師起身,“那我去照看孩子們,小昭就麻煩你們了。”
江肆帶女孩來到桌前,輕輕拍拍女孩的肩膀,女孩偷瞄著許寧夏,把一幅畫拿了出來。
許寧夏看到畫,一愣:“這孩子畫的?”
“嗯。”江肆說,“她沒學過,都是自己想到什麼就畫了。”
那這是小天才啊。
不管是線條,還是筆力,完全看不出是個這麼小的孩子畫的,更想象不出畫的人沒學過美術。
許寧夏蹲下,由衷地誇讚:“你好厲害啊。”
女孩靦腆又開心地笑,比劃了一個手勢。
江肆幫著翻譯:“是謝謝的意思,她不會說話。”
心狠狠一揪。
許寧夏緩了好半天才露出一個溫和的表情,摸摸女孩的臉,說:“沒關係,你會畫。”
不用江肆再說,許寧夏自然而然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教小昭畫畫。
不過江肆事先也沒說是要幫這樣的忙,許寧夏沒帶著畫筆和美術工具來,隻能用小昭的鉛筆頭畫。
小昭學的認真,許寧夏教的也專注。
江肆看著這一大一小,默默退出辦公室,關上了門。
小昭悟性和天賦極高,還有想象力。
許寧夏沒想到九雲這樣的小地方會有這麼有靈性的孩子,可轉過念來,她又驚覺她的媽媽不也算是九雲人?
如此一想,許寧夏再看著小昭,心裡莫名溫暖感動。
“小昭,以後我還來教你畫畫,好嗎?”
小昭驚喜地瞪大眼睛,不住點頭。
許寧夏笑笑:“你知道今天我會來嗎?江醫生有告訴你嗎?”
小昭搖搖頭,在紙上寫:阿哥隻說有個畫畫很bàng的阿姐來了,阿哥說,阿姐是他見過畫畫zuì好的人。
看到這話,許寧夏輕笑。
江醫生懂畫技嗎?還最好的。
不過這波私下的讚美她很受用。
許寧夏不知不覺教了小昭好久,直到被外麵的鋼琴聲吸引了注意力才停下。
“你們這裡有音樂老師?”
小昭搖頭,拉著許寧夏往外走,來到教學樓後麵的操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