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的神智清朗了些,他緩緩停了手,命太醫帶楊愔下去診治。
又拎起馬鞭對猗猗道:“你平白受了瑞象的大禮,總要付出些代價!”
言罷,親自執鞭抽打起來。
孝瓘聽延宗講了事情的經過,心中難免焦慮萬分。他自是知道猗猗犯了多大的忌諱,更知道皇帝口中的高陽王府是怎樣糜/爛的所在。
“阿兄你也不用太著急,我看那大象不過是餓極了,才會去廊上找食吃,我回頭跟阿叔說一聲,他自會放了狗狗。”延宗好言安慰。
“大象餓了?”
“是啊!你忘了我之所以去驊騮署鬨事,不就是因為他們不讓我們給大象喂果子嗎?”
孝瓘想起驊騮署丞說過並非他們有意淩虐白象,而是上麵授意的話,不禁陡然一驚。他推開延宗,直奔河南王的居所。
“這位使君……”這宅邸原是孝瑜舊時居所,他駐鄴城,並不常回這裡,是故守門的侍衛不認得孝瓘。
孝瓘不搭理那侍衛,兀自往裡闖,幾名侍衛看他的氣勢,也不敢真攔,隻得隨行。
才進內院,便聽到正房中傳來高孝瑜的吼聲:“你這婦人在外麵風騷也就罷了,如今竟來勾引我的親弟弟!”
孝瓘聞言忙駐了腳步,轉身欲走,卻還是有兩句話飄進耳中。
“大王息怒……妾身怎敢做出半點對不起大王的事來?究竟是哪裡傳出的謠言?”盧氏的聲音帶了哭腔。
“什麼謠言!是阿娘前幾日覲見皇後,恰巧碰到延宗母子,一眼瞧見五弟腰間懸著阿娘賜你的袷囊!”
侍衛不知孝瓘的身份,怕他聽了醜事,惹出什麼事端,忙伸手攔下,並轉身對正房奏道:“有位使君急著見大王……”
屋裡的爭吵聲猝然停了,孝瑜滿麵怒氣的走出來,瞧見孝瓘,先是一愣,而後餘慍未息的問道:“你來做什麼?”
孝瓘神情尷尬,結結巴巴的回道:“我……我……我就是想來問問,是不是阿兄把猗猗調回晉陽的……”
孝瑜對著侍衛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而後對孝瓘道:“沒錯。是我的意思。”
“為了昨天的壽宴?”
孝瑜坦然點點頭。
“所以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你說呢?”孝瑜抱手望著孝瓘。
“可是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皇帝應該對元氏有所提防。”
“這種勸諫是不是太……殘忍了?”
“這世上隻有兩種諫言,成功的和失敗的,顯然,這次屬於前者。”
“阿兄!”一向訥言的孝瓘終於無法抑製心中的怒火,“你有想過我嗎?”
“孝瓘……”——這名字已被皇帝禁了數載,如今又被孝瑜重新叫起,孝瓘的心中瞬時湧起一股暖流,再看大兄的眼中,亦已恢複了往昔的溫和慈善,“我這樣做正是為了你。”
壽宴依舊是七日,至最後一天,太後將宗室親族召集到偏殿。
“早年間戰亂,顛沛流離,兒子們的衣服都是我縫製的。如今老了,孫兒們也多,新鮮的式樣我也不會了,隻好委於主衣局來做,做好拿給我看,我覺得合適就親自繡上你們的小字。”
說著,便命主衣都統分發夏衣。
與往年相同,絲絹縛褲和左衽褶衣,隻是男子多了一件裲襠,而女子則是半臂衫。
此時喚至趙郡王,王妃鄭氏上前畢恭畢敬的行了禮,“郡王原是要趕在太後壽宴前回來的,隻因遣羸役返鄉,耽誤了時日……賤妾替他謝罪。”
太後和藹的笑道:“我都聽皇帝說了,須拔不但修好了長城,更是遣歸丁役,令百姓感悅,遐邇稱讚。即便是我的壽宴,較之國事,也隻能說是微末,他又何罪之有呢?”
說罷,示意主衣都統將褲褶賜予鄭氏,鄭氏接過來,略一遲疑,卻聽婁太後又道:
“多出的一套是給清操的,這女郎品貌好,琴藝佳,真是甚得我心意。”
此言一出,方才還有些嘈雜的大殿竟然瞬間靜了許多——誰都知道,太後的衣服從來隻賞皇室,至於其內眷,也隻有正嫡才有份。而清操不過是刺史之女,家中雖出了位王妃,與其本人卻扯不上半點關係。
鄭氏自是知道個中玄機,隻笑著謝過太後的賞賜,誰料皇帝高洋突然發問:“家家是要將這女子指給延宗嗎?”
婁太後和鄭氏皆是一愣,高洋緩和了語氣,笑咪咪又道:“朕聽說她送了一袋梔子給延宗。”
鄭氏大驚,婁太後沉下臉道,“你聽誰說的?那黃梔是療傷藥吧?他們自幼在一起玩,送點藥材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那句詩怎麼說來著?什麼同心啊,什麼梔子關人什麼的……反正我也記不住,對了,那個趙郡王妃你肯定會!”
婁太後狠狠的瞪了一眼趙郡王妃鄭氏,“你會嗎?念給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