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天,顧金水都在潘家園那邊遛彎看貨,好東西倒是真不少,但是也不知道是因為先前看過更好的血沁玉那些東西,現在瞧的都看不上,隻挑中了個乾隆年間的青玉扳指,是宮裡頭出來的好東西。
席瀚給他介紹了個人,陳等興。
陳等興早些年也是琉璃廠古董店的掌櫃,解放前出了件事,被他的東家給坑了,設了個套家產全都被坑得乾乾淨淨,隻剩下一間平房一家老小住著。
趕上這種事,那會子誰不說陳等興這人倒黴。
可誰能想到解放後鬥地主倒資本家,陳等興反而因此躲過一劫,倒是他那東家倒了黴,因為手裡沾了人命,又魚肉鄉裡,挨了槍子。
“這翡翠扳指種水不錯,你要是想出,我給你這個數。”
陳等興在顧金水袖子裡比了個七的手勢。
顧金水一摸就有數,“陳師傅,這數少了點兒,您添點兒吧,這要是尋常青玉扳指,這個數那我絕對二話不說,可這東西,那不是有來曆嘛。”
陳等興抬眼看他,摸著胡須樂道:“來曆,什麼來曆?”
顧金水拿起那扳指,手裡轉動,對著日頭道:“您許是眼花了,我這小輩就厚著臉皮多嘴說幾句,您聽聽,要是說得對,您給添點兒錢,要是說的不對,您就當我今兒個給您講了個笑話。”
“成啊。”陳等興也來了勁頭。
他早聽說席瀚收了個徒弟,雖然沒有正式拜師,可隻看席瀚把他都推薦給了顧金水,就知道席瀚對這個徒弟很是滿意。
顧金水徐徐轉動戒指,道:“這青玉戒指上刻的是萬壽無疆四個字,雕的是中原山水,能配得上這戒指的,乾隆年間隻怕也就是乾隆一人了。”
“那這麼說,這是乾隆禦製,那可是我看走眼了。”陳等興砸吧嘴,“要真是乾隆禦用扳指,這東西可不便宜。”
顧金水笑嘻嘻,拱手道:“陳師傅您就彆鬨我了,這哪裡是乾隆禦用的扳指,不說旁的,就這玉的成色乾隆那位也斷然看不上啊,何況這扳指的製式也不對,做工更不像是宮裡如意館的,我猜測,估計是下麵大臣進貢給乾隆的,至於乾隆用沒用過那不好說,橫豎這玩意也算是進那富貴場裡貼了一層金了。”
玉這東西,價值一般不隻是要看成色,更要看來曆。
同一成色的古玉,那名人玩過的,跟普通人手裡的,那價值就不一樣了。
要是趕上有專門收集這些的玩主,價值翻個四五倍不成問題。
陳等興心裡暗暗點頭,臉上不動聲色。
“那依著你的意思,你想添多少?”
顧金水不做聲,拉著陳等興的手在袖子裡比劃了個手勢,陳等興點點頭,這倒是不貪心,有分寸的。
他道:“就這個數吧,你在這裡坐著,我進去一會兒。”
顧金水心裡一喜,但是強壓住喜色。
他今兒個算是掙了一筆了。
陳等興進去一會兒出來手裡拿著個布包,從裡麵點了二十張大團結遞給顧金水,還有七八張糧票。
陳等興收起扳指,嘴上感慨道:“你這眼力倒是不錯,這等好東西也叫你撿到了。”
“都是我師父教得好,趕上托您洪福,今兒個碰了個小運氣。”
顧金水殷勤地提起水壺給陳等興倒了一杯水。
陳等興笑嗬嗬,道:“你倒是會說話,這點兒可不像你師父。”
顧金水隻笑笑,不接這話。
陳等興看在眼裡,又笑著說道:“你以後要是還有想出的東西就送到我這兒來,尤其是玉這些東西,剛才你那扳指成色還是差了些,要是是白玉或者是翡翠,那至少能翻三番。”
“那要是血沁玉呢?”
顧金水心裡一動,脫口而出問道。
陳等興愣了愣,他臉上露出興奮神色:“你有血沁玉這等好東西?”
顧金水笑而不談,隻岔開話題,“陳師傅,這血沁玉現在又是什麼價啊?”
真跟泥鰍似的,滑不留手。
陳等興心裡雖然著急想知道顧金水手裡到底有沒有血沁玉,但也知道分寸,沒有追問,隻是摸摸胡須,感歎道:“這血沁玉就更不同了,旁的不說,就說這東西要是能有個拇指蓋大小,至少能值一套房了。”
一套房?!
顧金水腦子裡嗡地一下。
陳等興感歎道:“可不是,上回有人賣血沁玉的時候還是在民國那會子呢,你知道那人賣了什麼價嗎?”
“什麼價?”顧金水到底忍不住好奇心。
陳等興比劃了個六的手勢。
“六百大洋?”顧金水試探問道。
陳等興嘿了一聲,“六百大洋,做什麼美夢呢,六千美金,給一洋鬼子收了去,賣到國外去了。我琢磨那洋鬼子一倒手,至少能掙一倍的錢。”
顧金水心臟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他現在算是明白他師父說的一朝窮,一朝富是怎麼個意思了。
原先他已經覺得自己掙的錢不算少了,可比起這些人來,那還是太小兒科了。
大概是被陳等興的話衝擊到,拿到那二百回去,顧金水反而沒有先前那麼興奮了。
他離開陳等興家那條胡同,還往潘家園走了一圈,可愣是瞅不見跟血沁玉差不多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