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開始彙報吧。”
…
時聽回到房間,看到手機上奶奶回了消息。
是一條長長的語音。
時聽早上的時候把前幾天畫的畫發給了她,這是從小到大的習慣,她畫完就要給奶奶看。奶奶可能是剛忙完農活,這會正用占滿泥巴的手摁著花了的手機屏——
“臭丫頭,一個電話都沒有,也不會學人家打打那個叫什麼頻,打視頻啊,整天就知道發消息和打錢?你當你奶什麼人?!”
聽到奶奶雖然抱怨依然中心十足,時聽就放心了。
她笑著摁出了好幾句消息,好說歹說用文字把老人家安撫好了,然後才摸了摸自己無法發聲的嗓子。
奶奶雖然看著乾練,但其實早年落了一身病,受不得刺激。再等等她……她一定能完好無損地回去看她!
現在時聽視野右上角的進度是[40102/100000000]。
按時間看這進度不算慢,但她也感覺到了一億任務的龐大。必須得儘快推平10萬句話,畢竟後邊還有一百萬、一千萬句在等著。
哪怕時聽是一個有著豐富內心世界的人,無時無刻不在和自己對話,但增速快起來還是需要一些彆的努力,和彆的情緒。
……看來還是得融入劇情之中。
總方針:找架吵、找素材、找劇情。喜迎一切傻逼,調動個人情緒。
畢竟,彆看祁粲這個神經病很招人煩,但不得不說在他旁邊的時候,她的心聲是最活躍、最豐富的。
正琢磨著,就有人遞枕頭。
時聽手機上又彈出一條信息,她退了奶奶的對話框,點開一看。
時晶晶:[姐姐,上次訂婚儀式沒有影響你和祁大少叭?你也真是的,就算祁大少對你沒有感情,你也應該為了我們時家多多努力呀]
時晶晶:[過兩天祁大少就要參加祁氏集團重要的董事會了,你可能不知道這些消息叭~這可是給我們時家長臉的機會呢,姐姐你千萬不要錯過哦!]
時晶晶正坐在小姐妹中間喝著下午茶,想到接下來的安排,唇角露出笑意。
雖然上次她急躁冒進了些,惹了祁大少不快,但祁大少肯定已經察覺到端倪了。難道時聽還能一輩子假裝高冷優雅不說話嗎?
父母不讓她對外說時聽是個啞巴的事,那她就幫助時聽,自己坦白~
祁氏董事會,作為訂婚儀式之後祁大少的首次露麵,自然備受關注,這將是一次絕殺!
如果祁大少沒有帶時聽出席,根本沒打算讓這個未婚妻露麵,那時聽自然就成了整個豪門圈的笑話;
如果祁大少真帶了時聽出席,那她已經為啞巴姐姐準備了經驗充足的記者團隊!
他們每一個人都會帶著長槍短.炮,話筒直接遞到時聽嘴邊,她想不說話都不行。
就等她暴露啞巴的事實、讓祁大少發現!到時候,祁大少、乃至整個A市,都會知道時聽根本配不上這場聯姻。
時晶晶低頭看著時聽頭像上的那座火山,很想噴發,很想說話吧?
她這次就幫她多說點~
時聽看著聊天對話框,一臉問號,原來她這妹妹加了她?
這幾年裡他們一條對話都沒有。
Fine,行吧。
但時晶晶的確提醒了她接下來的劇情。
這個董事會的議程的確和他還有點淵源,因為時聽其實也沒想到,她的畫會在未來被祁氏收購。
祁氏和時家聯姻合作除了因為祁粲神經衰弱需要安靜,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祁氏接下來一個重大的地產開發項目將會在B省山區投建,是和地方合作的重大工程。那裡地質特殊,時家長子時岩是在德國深造的地質學者,主攻的專業方向正是祁氏所需要的。
而那個山區,時聽也非常熟悉——那就是她被奶奶撿走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時聽在大山裡目睹各種生命和顏色,從最初用簡陋的油畫棒,到開始用畫板油彩,再到後來被一個來到山溝溝裡寫生的大佬教導點撥,卻一直沒有真正畫出生命——直到,她失了聲。
她的畫成為她唯一的發聲出口,開始迸發出了真正的光輝。其中最好的那幅《火山》在很多年前就被一位女性收藏者買走,流向海外獲得了不少反響,隻是國內並不知情。
而祁氏的地產開發落地之後,大量收購符合這批房產設計調性的書畫作品用於室內裝飾,其中時聽的畫幾乎被全部選取,成為這批房產的一大宣傳特色。
隻是沒有人知道那些出自一個小啞巴無數安靜的夜,後來她作為背鍋俠被報複死,就更沒機會親眼見證了!
哈哈他媽的^^
畫,她要大量地畫!
這次堂堂正正賺走祁粲那狗東西的錢!
時聽抱著畫板躺了下來,她要等夜色降臨。
在畫畫的時候,她的心聲也會無意識增加,天馬行空,不著邊際,仿佛置身於色彩的世界裡,像流雲,像一棵草,像草葉上的螞蟻。
她喜歡這種自由的感覺。
後來外界對她畫作的評價就是:
以筆發聲!
振聾發聵!
…
深夜。
祁粲連開了三場視頻會議,簽署了數個文件,最後還看了兩篇好幾十頁的財報。
這才揉捏著眉心,摘下了低頻耳機。
等候在一旁的沈助理適時端著溫水和藥片上前。
“大少,該吃藥了。”
祁粲:“…”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又沒有說。
接過水杯,吞服了藥片。
這是白禮延這次開的舒緩神經類藥物,一日兩次,早晚各一次,七天一個療程,先看看效果。
吃完藥,祁粲閉目思考。
然後忽然又睜開了眼睛。
等等,剛才這一長段時間,他一直沒有聽到聲音?
在他沒吃藥之前,他就已經沒有聽到了。
緩緩地,祁粲冷冽地笑了起來,像是暗夜中蘇醒的鷹。
果然,他的工作極為複雜,有大量數據和分析,當他沉迷於工作之中,就根本聽不到那小啞巴的聲音了。
歸根結底,祁粲相信自己的精神力量。
能從當年那樣的創傷中走出來,他向來是一個有著意誌力的男人。
…
直到後半夜。
淩晨三點。
祁粲再次睜開了鷹一般的眼睛。
——「草草草,我草草草,我是一根草」
——「嘿咻,飛躍,我爬爬爬,擦擦擦!」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
一道聲音在他耳邊如畫筆般肆意揮灑,像是有人在他的精神世界隨地大小便。
祁粲看著黑暗中的天花板,這一刻對這個世界產生了巨大的懷疑。
不是。
她有病嗎?
到底誰是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