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芸:“你這話什麼意思?”
祝曉拍了拍張芸的肩:“聽林眠說。”
“什麼?”
祝曉:“你還沒發現不對勁嗎?”
“哼。”熊林冷哼了一聲,撐起一隻腿,“是啊,他媽的太不對勁了。”
“從最開始那老頭在食堂的異常激動讓我對他引起懷疑,到在他房間的地板下麵找到金戒指,再到老頭被抓親口承認謀財害命,最後良心不安一頭撞死,好像所有的線索都串通好了似的往我跟前蹦。起初老子還不覺得,剛才那老頭一撞直接把老子給撞清醒了,這他媽死的也太潦草了,就因為突然醒悟就去尋死?他早兩天乾嘛去了,這會兒上趕著投胎,很難不讓人懷疑是有人在滅口,以防我們繼續查下去。”
張芸啊了聲:“不是吧,那今天白乾了?”
她看了眼天上的太陽,有些著急:“這眼看三點多點了,晚上9點過後又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留給我們的時間頂多也就六個小時。”
林眠撣了撣身上的土灰:“也不完全是白忙活,如果不是劉叔,有些事或許還不會那麼快被串聯起來。”
熊林看了眼林眠:“什麼意思?”
林眠:“你們不覺得朱嫂今天很奇怪嗎?”
“今天上午在廚房的時候,朱嫂是攙著劉叔進的屋,離開廚房的時候朱嫂也是一步不離,那個時候明明兩個人表現出了不同於一般人之間的親密,但剛剛在亂葬崗朱嫂卻像換了個人一樣,一聲不吭地走在隊伍最後麵,對劉叔殺人這事表現出出奇的漠視,如果不是後來數學老師撞上了朱嫂讓朱嫂說了幾句話,我們甚至全程都沒注意到她。”
“一個她很熟悉的人出了事,她是怎麼能做到這麼淡定的?”
祝曉側過頭:“你是說朱嫂跟這件事有關?”
“沒錯。”林眠說,“本來她要是一直隱身下去,我或許還懷疑不到她頭上,但她卻撞倒了數學老師,我這才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這一撞實在是太過於恰到好處,前腳劉叔剛說完語文老師就藏在一匹狼的屍體下,後腳數學老師就被朱嫂撞倒,發現了那匹狼,隨即我們也順理成章地找到了那截斷指,世上哪兒有這麼巧的事?”
“隻有可能是劉叔看到了朱嫂將斷指放在了那裡,便出聲提醒我們去找,而朱嫂聽到劉叔提醒,故意撞倒了數學老師,還讓她的視線注意到遠處的那匹狼,確保我們能找到斷指。”
“不過……”林眠忽然一頓,眼睛眯了起來,“劉叔到底在為朱嫂隱瞞什麼,讓他最後要以死轉移我們的視線?既然這裡隻有一枚斷指,那語文老師真正的藏身之地到底在哪裡?”
說著,他站起身就要走。
熊林叫住了他:“你乾嘛去?”
林眠轉頭:“查線索。不然坐在這兒等死嗎?”
熊林:“你——”
——
後山上老師們還在為劉叔跟語文老師辦著喪事,林眠下山的時候遇上他們,一群人正守著屍體唉聲歎氣,聽他們說生物老師跟體育老師已經去山下買棺材了,朱嫂也跑到山腳下去買香蠟紙錢,打算給劉叔燒過去。
林眠估摸著山下到孤兒院的距離,預測朱嫂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他趁著這個時間趕緊下了山。
此時辦公室內,林眠拿著剛剛從數學老師身上順來的鑰匙打開了文件櫃,在一眾文件中找到了員工檔案。
林眠有些慶幸,幸虧孤兒院還保留著紙質資料歸檔的習慣,否則他還真沒把握能黑進他們的電腦係統。
員工檔案被放在了櫃子最底層,整整占了兩層隔間,文件袋有新的有舊的,袋子樣式也各有不一,應該是時間跨度大的緣故。
林眠蹲下身想了想,從最左邊的舊文檔一個個翻看起來。
王風進來的時候,林眠正坐在不知道哪個老師的辦公桌上拿著幾份文件比對著什麼。
王風走上前去:“林哥,有發現什麼嗎?”
林眠頭也沒抬,隻輕輕應了聲:“嗯。”
王風湊上前去看:“七星孤兒院年度工作彙報,朱珍個人檔案……”
林眠把桌上的文件往王風跟前推了推:“能看出什麼嗎?”
王風就好像上課被老師抽到提問的學生,被林眠問得瞬間緊張起來,他把頭又低了點,但……
“沒……嗬嗬,什麼也沒看出來。”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林眠拿起旁邊的文件袋,從裡麵挑出一頁,放在了朱嫂個人檔案旁邊:“據建院資料上介紹,這所孤兒院受當地政府資助,但由於位置偏遠,政府裡的人從來不來這兒,為了隨時了解孤兒院的情況,他們就要求孤兒院每年提供年度工作彙報以及孤兒院在職人員情況,包括之前我們看到的老師的工作日誌,以及這裡的員工檔案和年度工作彙報。資料一式兩份,一份上交,一份孤兒院存檔。”
“我剛才拿出來的這一頁是朱嫂在孤兒院的第一份個人檔案,時間顯示是在26年前,也就是她剛來孤兒院的那一年,而這一頁是十年前朱嫂的個人檔案,有什麼變化?”
王風拿起兩頁檔案看了會兒:“唔,家庭成員那一欄有變化,朱嫂剛進孤兒院的時候有個兒子,但這一頁裡麵家庭成員那一欄就空著了。朱嫂剛來孤兒院時已經有37歲了,但她的孩子才一歲,到了53歲孩子就沒了……那孩子死的時候也才十六歲。”
林眠沒接王風的話茬,又拿出一遝文件:“好巧不巧的是,就在朱嫂沒了孩子的這一年,孤兒院因為福利體係升級大換血,之前在孤兒院工作的人全部被辭退,重新換了一批新的老師進來,孤兒院的收養數量也多了個名額,由之前的7個變成了8個。”
“而就在這件事情發生的前一年,有關孤兒院工作彙報檔案有被人掉包的嫌疑。”
說著,林眠將眼前的幾份文件袋打開,將裡麵的文件抽出來一部分。
“左邊這十個是十年前的工作彙報,右邊十個是近十年的彙報,很明顯可以看出來,十年前在孤兒院負責文件存檔的人有著規範的工作習慣,文件裡的所有資料必須是有字頁朝前,空白頁朝後放進袋子裡,並且紙張整潔、一絲不苟,而近十年負責存檔的人就沒有那麼講究了,帶字那一頁朝前朝後的都有。”
王風看了看,指著其中一個文件咦了聲:“林哥你是不是看錯了,十年前的裡麵就有一年是帶字頁朝後的,喏,你看。”
林眠並不驚訝,相反,他冷冷地說:“我說的被人掉包的文件就是這個。”
他抽出裡麵的紙張:“這一年的資料不光頁朝向不對,這裡麵的符號使用習慣也跟之前的有細微差彆,比如這句,‘據我們觀察,……”,在之前的資料裡都習慣將據我們觀察與後一句連在一起寫不加逗號,但這份資料裡,所有相似句式都加了逗號,這很明顯就是有人篡改了資料。”
“這是朱嫂失去孩子的前一年,也是孤兒院改革的前一年,偏偏也是這一年資料被人重新杜撰,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了這個時間段,這絕對不是巧合。”
“這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又到底是誰想掩飾孤兒院裡的什麼秘密?”
林眠放下了文件,他環顧四周,腦子裡浮現出孤兒院裡所有人的臉,替朱嫂遮掩的劉叔,下狠心栽贓的朱嫂,圓滑的數學老師,耿直的體育老師,滿臉驚慌的音樂老師,幾乎很少失態的禮儀老師……
好像一股沉悶的氣壓,又好像一張網,將七星孤兒院整個罩在裡麵,裡麵的人掙紮著,露出了一個個猙獰的麵孔。
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林眠跟王風臉色都不太好,聽王風說熊林、張芸跟祝曉在小孩兒那兒打聽到了朱嫂的房間,已經在屋裡搜了好一陣了,也不知道搜出什麼東西來沒。
兩人下了樓,看到草坪上那群小屁孩兒們在玩躲貓貓,他們今天沒人管著,都玩瘋了,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