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眠一貫是不吃彆人陰陽怪氣那一套的,他也懶得深究自己到底哪兒得罪了裴長燃,一個人徑直走出了堂屋。
屋外的村民已做鳥獸散,除了趙平。
趙平趴在地上捂著胸口,看著很痛苦的樣子,他旁邊還擺了一個捕捉器。
看來剛剛在祠堂外突然發難的就是趙平沒錯了。
林眠走到趙平跟前,蹲下身,認真看了會兒趙平,等裴長燃跟到他麵前,他才說:“都離開這村子多少年了,還是逃不掉要受捕捉器的影響,這村子還真是害人不淺。”
說著,他關了捕捉器,站起了身。
趙平看著好受了許多,他的頭動了動,似乎想抬起來些,但始終沒能成功。
“估計活不成了。”裴長燃看了一眼說,沒了剛才挖苦的語氣。
“嗯。”林眠應了聲後,沉默了會兒後,抬腿離開了祠堂。
裴長燃想也沒想就跟了上去。
本就肅穆的祠堂裡越發顯得安靜。
仍舊在地上掙紮著的趙平終於挪動了點位置,直到他把臉朝向祠堂大門後便再也不動了。他看著門外碧藍的天,呼吸漸漸變得輕緩綿長。
伴隨著趙平最後一口氣不甘心地吐在了地上,祠堂徹底安靜下來,隻有祭台上越燒越稀薄的香火虛弱地攀著祖宗牌位想要往上躥,隻可惜還沒來得及登頂,就在半路上消散在了空氣中再也不見。
黃土路上,林眠與裴長燃並排走著,默默無言。
裴長燃踩著葉子擦掉了腳底的泥巴後,終於還是先開了口:“你要去哪兒?”
林眠:“去找王風。”
裴長燃觀察了一下四周,了然:“你讓王風去了河邊?”
林眠:“嗯。”
裴長燃:“哦。”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隻聽得見鞋踩在黃土上的悶響聲。
“二十年前。”林眠突然說。
裴長燃頗有些詫異地扭過頭去。
林眠:“二十多年前,一切都還算正常的時候,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裡發生了兩件事,一個是從巷水村逃出來且正懷著孕的朱嫂被孤兒院收留,一個是巷水村裡有個叫趙平的‘食物’正在想儘一切辦法要逃出去。當時誰都沒想到,這兩件事的發生,會直接導致十年後孤兒院悲劇的發生。”
林眠很少在人前這樣主動坦白過,以至於裴長燃聽後忍不住挑了挑眉尾。
“十年前,趙平帶著地下室所有‘食物’的希望,從巷水村這個窮鄉惡水的閻王村逃了出來,”林眠不緊不慢地走著,枯枝在他腳下發出陣陣清脆響聲,“為了躲避村民的追捕,他逃到了孤兒院,並利用孤兒院老師們的善良藏匿了起來,此時雖然他自身難保,但也仍舊感同身受著巷水村祠堂的地下室裡其他與他同病相憐的人,心裡下定決心一定要想辦法帶他們出來,於是他決定先在孤兒院休整,順便謀劃如何救出地下室裡的其他人。”
“不久後,他徹底擺脫了孤兒院的追殺,就在他邊適應孤兒院生活,邊想救人的辦法時,他跟朱嫂已經出生的兒子,也就是七墩墩認識了,自此之後,事情的走向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你突然跟我說這些乾什麼?”裴長燃保持著與林眠相同的步調,邊走邊狐疑地問道。
林眠看了裴長燃一眼,沒回答,繼續自顧自地講著故事。
“我不知道用七星孤兒院裡的孤兒代替村裡那群變異的孩子作為食物的想法是他們倆誰慫恿的誰,也不知道他們倆是不是真的抱著用孤兒院小孩兒的命換村裡變異孩子的命的目的,還是打著救人的幌子行報複之事,總之最後,兩人達成了共識,甚至還拉上了朱嫂一起,朱嫂是個愛子如命的,兒子麵前她哪敢說個不字,便也順理成章地加入了。至於劉叔……我猜劉叔大概沒被這三人納入同夥一列,隻是幫朱嫂做了些幫忙打雜的事,他也一定猜出了朱嫂在做的事不是什麼好事,但他還是選擇瞞了下來,甚至最後為了替朱嫂遮掩一頭撞死在了樹上,我想他大概是被朱嫂那點看似心心相惜的微弱情誼迷昏了頭了吧。”
林眠嘲諷地笑了聲。
“不久,以趙平為首的幾人開始了計劃,他們先是害死了孤兒院裡原來的老師們,接著又悄悄給孩子吃村子裡丟在亂葬崗不要了的變異人肉,讓他們的身體一天天發生變化,等時機成熟就送賣到村子裡,希望能與村裡達成以人換人的協議。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專門重新物色了幾個社會邊緣人物來當老師讓孤兒院能夠正常運營下去,同時又專門調製了迷藥,在晚上放到孤兒院,以防這些老師發現孩子晚上異常的端倪,但讓趙平等人沒想到的是,小孩兒的變異實在太快且不受掌控,一到晚上就攻擊性極強,於是在十年前的某一天,孤兒攻擊人的事情還是被其他老師知道了。”
“孩子在孤兒院出了問題,那幾位無辜的老師還天真的覺得這件事跟他們脫不了乾係,事情鬨大了這輩子也算玩完了,便誰也不敢上報,隻能先忍著,久而久之,他們找到了跟變異的小孩兒‘和平相處’的辦法,日子也不算難熬了,幾個老師便有了一直替孤兒院瞞下去的打算。故事到這兒,對於趙平來說雖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但大體都在朝著他預設好的方向發展,直到……”
“直到語文老師無意中發現了後山山洞。”裴長燃忽然接過林眠的話說,“發現了來山洞放迷藥的朱嫂,抑或是聽到了什麼,知道了他們的秘密後被殺滅口,來到孤兒院的你們對此展開了調查,事情開始鬨大了,趙平原本是想找個背鍋的以粉飾太平,但他發現你們根本沒進套,他有些慌了,心裡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他準備拋棄孤兒院,拿出這些年他精心籌劃的第二個籌碼,也就是他在祠堂裡說的跟老於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