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痕 枯枝上長出新柳(2 / 2)

蕭約變戲法似的從袖管裡摸出一袋安神香:“這是我專門調製的助眠香料,我父母上了年紀覺少,用了都覺得好——不過,少殺點人可能更容易安睡。”

獅子貓鼻子好,耳朵和腦子也都很靈。

就是愛多嘴,而且不知死活的膽大。

薛照接過香來,又聽見蕭約說:“我家經常搬遷,也沒有常來往的親戚朋友,我也習慣了萍水相逢後會無期。我上次說了,我不能跟你做長期生意。我們之間的事不能牽連家人,這是我的原則和底線。你不要雪中春信,我可以把這種安神香的配方給你,我在製香方麵是從不藏私的。”

薛照道:“既然想置身事外,為什麼主動與我糾纏?說得像是關心家人安危,冒險的事卻敢做得很。拖著一家人涉險,你對得起他們?歸根結底,你隻圖自己快活。”

“一家人何必算得太清,愛是常覺虧欠卻不圖回報。我父母養我一場,又不是投資做買賣,並不指望我給他們什麼好處,我快活他們便也開心。他們想讓我自由無憂,我要是事事拘束,反而辜負了他們的悉心教養。”蕭約道,“我家的事不用你管,我不過問你的事,你也彆多管閒事。”

“常覺虧欠卻不圖回報……”薛照垂眸,目光落在蕭約指尖,“你的手好得倒快。”

“是啊。”蕭約抬手帶起一股藥香,他指尖水泡已破,皺下去的表皮上塗著一層藥膏,“找鋦壺大師的路上,遇到了良醫,用了好藥,也算是意外之喜。”

蕭約沒詳說良醫,薛照也沒追問,斂眸道:“今日我便要返程回奉安。”

“哦。”蕭約有些失落,看來這家夥是真沒良心,得了好處沒一點回報,就是不肯給原料。

罷了罷了,人生哪能事事如意。

他也沒多香,隻是一點點香而已。

就不信全天下就他一個人這麼香。

——可他真的好香,好氣哦!

蕭約道:“張老漢吊著最後一口氣把壺做了,怕是沒剩下多少時日。等張姑娘為她父親送了終,我安排她到我府裡,不說多富貴,安穩是一定的。”

薛照無言地瞧著蕭約,仿佛要通過他的神色看出一絲端倪,看出他為什麼要主動替自己踐行承諾——蕭約到底在算計什麼,自己身上哪有什麼香味。

蕭約是真的困了,隻想趕緊去睡覺,擺擺手:“白跟你折騰這麼幾天。趕緊走吧,要是我爹娘知道了,送你一把盤纏不說,還得問這壺的來曆,多麻煩。”

“改改你說話的語氣。”薛照拽下了蕭約的暖脖,把壺一裹,抬腿便往外走。

“嘖,還好意思防備著怕我偷東西呢,自己明搶。”蕭約看著薛照背影直搖頭,不經意發現他紅衣下擺缺了一截,餘光一掃,臨窗的桌案之上放著紅布長條係著的一截黑發。

“這……”蕭約心頭一動,上前拿起發絲。

要了多次,這回竟然真的主動給了。

他竟然還有點良心?

抵在鼻尖一聞,是薛照的味道,但又好像差點什麼。

是香的,但又不夠勾魂奪魄的程度。

明明都忍住不饞了,又把癮勾起來。得之不足,還不如一無所獲,不上不下釣得人越發難受。既然這樣,那就不要怪我得寸進尺了。

蕭約鄭重地將青絲收好,打算到奉安之後再仔細研究研究那股香味到底來自薛照身上何處。

蕭家就要搬家啟程了,齊咎懷如約進府來和蕭家同行。

蕭約安頓好客人,在書房和蕭父說話,他沒提和薛照一起遇險,也沒說路上遇到的那對師徒。

“爹,我們家祖上是做什麼的來著?”蕭約問得突兀。

“賣鹹魚的啊,怎麼啦?”蕭父正擺弄剛買回來的異種鸚鵡,隨口回答。

“賣鹹魚的啊,那還真是勵誌……爹,我好像闖了點禍,惹了不該惹的人。”蕭約道,“您總是讓我在外不要怕事,隻管瀟灑恣意地活,說是家裡能給我托底。但我心裡總是沒底,乾脆您給我個準話吧,我們家到底擔得起多大的事?”

“是登芳閣那樁案子嗎?”蕭父嘬著嘴哄鸚鵡說話,漫不經心道,“官府有人來問過,不礙事的。路見不平就該相助,你做得對。”

蕭約:“不是那件事……父親,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哦,這麼說吧,梁國境內兒子你可以放心大膽橫著走。祖宗創下這份家業,就是為了讓後輩瀟灑快活。”

“意思是誰都可以惹?任何人?”

蕭約從容淡靜:“嗯,所以約兒啊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蕭約抿了抿唇,小聲道:“那要是……梁王呢?假如冒犯了梁王……”

蕭父撚著胡須沉吟:“啊,梁王……”

“對不起,爹,我這麼大了還讓您老人家擔驚受怕!”蕭約見父親神色嚴肅起來,心想不好,再家大業大也沒能力和一國之主作對,“其實也不一定會牽連到咱們家,梁王應該也沒那麼閒,不會計較那麼多,可能是我太杞人憂天了,興許什麼事也沒有……穩妥起見,爹,這樣吧,就讓我一個人去奉安,看看有沒有什麼好大夫,你們趕緊回陳國——”

蕭母端茶進來:“你們說什麼呢?”

蕭父拍拍兒子肩膀:“兒啊,我夫人怎麼把你養得這麼乖,膽子太小了些。姓馮的算什麼,彆說假如了,就算是真惹了又如何?”

蕭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