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 你穿紅的好看(1 / 2)

奉安天氣寒冷,十月裡又下了幾場雪。

長更巷原來是薛家的祖業,如今都歸薛照所有,一排寂寥的空屋子,沒掛門匾無人應門,實屬人跡罕至的地方。落雪之後沒有打掃,屋頂上厚厚一層,積雪快要把門堵住。

薛照身兼數職,多數時候是住在宮裡直房,辦公方便。偶爾回到長更巷,也是來去匆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間屋子,小時候倒是愛東跑西鑽,但兩三歲時的許多事早就記不得了。

此次回京他反常地將什麼都放在一邊了,甚至沒進宮向梁王複命,一直閒在外宅裡。

偌大的宅子裡,除了薛照,就隻有個上了年紀的啞巴嬤嬤,安靜得很。

瓦上積雪如著縞素,院子裡也是滿地素白。

院有古柳,冬季裡葉片瑟縮地打著卷,柳梢垂至結冰的水麵,方圓不過一丈的小池塘凍得結實。

薛照素衣單薄,站在柳下。

一隻毛發蓬鬆渾身雪白的獅子狗在他腳邊跑跳磨蹭,露著一口尖牙汪汪叫著。

薛照懶懶地看狗一眼,目光又挪回結冰的池麵。

“凍住了。吃兩天素也好。”

“汪汪!”小狗搖著扭成圈的尾巴,仍是又蹭又叫。

“饞狗。”

薛照朝水塘裡扔一顆石子,讓凍結的冰麵綻開裂紋:“韓姨,拿魚竿和凳子來。”

老嬤嬤原先是梁宮女官,隨著章台郡主馮獻柳來到薛家,有個孿生姐妹陪侍梁王親姐馮獻棠——也就是如今衛國王太後,去了衛國,多年前亡故了。因為是宮裡來的人,當年薛家獲罪,她未受牽連,一直撫養照顧薛照至今。

韓姨能聽不能說,有了年紀但耳朵靈敏,薛照一喊的同時就過來了。

她雙手快速地比劃了幾句,麵帶焦急地指向大門位置,但薛照置若罔聞轉頭便走。

韓姨麵露難色,卻又無可奈何,眼見小狗也顛顛地跟了上去,隨後臥室大門關閉。

梁王敲了一陣門無人應聲,直接推門踏入,薛照正躺在床上擁被而眠。

室內沒燒地龍,和室外一個溫度。

白衾白衣,安靜地臥在一隅。

“觀應,孤聽說你病了,不放心便親自來看看。現下好些了麼?”梁王身著朱紅大氅,從雪裡走過滿身寒氣。

薛照聞聲起身行禮:“臣偶感風寒,怕過了病氣給王上,所以不曾回宮複命。謝王上掛念,臣已經大好了。”

“此處又沒有外人,舅甥之間何必多禮。恢複了就好。”梁王伸手托著薛照小臂扶了一把,沒讓他實在跪下去,“讓你南來北往辛苦奔波,也是累著你了。”

薛照不著痕跡地後退:“為王上儘職是臣的本分。”

梁王瞧著一身白衣的薛照,相對而立兩人身上都帶著寒氣,但他沒追究薛照明知自己前來卻不迎駕的罪過,也沒提起王陵之人之事,隻是笑著將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給薛照披上,抬手讓人落座。

“也唯有觀應能讓孤舒心了,那兩個不成器的都不如你能解孤煩憂。”梁王讓薛照在身旁坐下,就如平常長輩一般說話寬和,“這樁差事不易辦。藥王穀與陳國皇室親厚,裴家的行蹤向來隱匿得極好,自從上任穀主離世,新任穀主性格孤傲怪癖,十年間藥王穀裴家幾乎銷聲匿跡。此次你能將裴楚藍請來奉安,孤的頭痛或許可以根治了,你是大功一件。說吧,想孤給你什麼賞賜?”

朱紅的大氅厚實細密,罩得人有些喘不過氣,薛照要摘:“裴氏師徒的行蹤是王上查知,二人願意前來也是因為王上誠心,臣不敢居功。”

“你這孩子……好好穿著,瞧你病得都瘦了一圈,臉色也不好看,彆再凍著。”梁王將他按住,拍拍肩膀,“孤一看見你,便想起了早逝的妹妹,實在是心疼。”

薛照垂眸,濃密的眼睫將目光遮得晦暗不明,他薄唇微動卻到底沒有接話。

“孤手足不多,遠嫁衛國的姐姐雖是一母所出,卻不如你母親同孤親近。孤和章台是一起長大的。那時孤出身低微,前途未卜。獻柳失去了同胞哥哥,也很可憐。我們算是相依為命,彼此愛護。孤曆經辛苦繼了位,原以為可以讓她苦儘甘來,她卻去得那樣早,是孤沒有照顧好她,想起來也是一樁傷心事、遺憾事啊……孤看見你就如看見她,想把什麼好的都給你,又怕外頭有人參奏,反而讓你受指摘。總要名正言順,讓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才是真正對你好。”

薛照眼底動了動,心下已猜到後麵是什麼。

“——觀應啊,孤王的身體關係梁國安定,所以尋醫問藥之事沒讓老二老四知道,唯有你是孤信得過的,孤的安危性命都交托給你了。如今也不好因此事明著賞你,若是你休養好了,眼下有一樁小案子,全權交由你處置,完事正好一並獎賞——觀應是否願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