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自己動手,應有儘有(1 / 2)

奉安城鹽價飛漲,普通百姓連口鹹湯都難得喝上一口,但這並不妨礙達官貴人吃喝玩樂繼續瀟灑。

荷金酒樓開在朱雀大街上,和梁王的四公子馮燎府邸隻隔幾條巷子,馮燎好吃,是這間酒樓的常客。

蕭約如約一早來到酒樓,一進門就有跑堂小二上前搭話,蕭約說來找人讓他不用招呼,一麵四下掃視——

酒樓共有四層五丈高,占地也廣,一樓大廳裡擺的桌子卻不多,隻有寥寥七八張,但用的都是上好的黃花梨木。其中一兩張桌子上還在中心挖了徑約一尺的圓孔,看來是用來盛放湯鍋的,方便在桌下放置爐子邊煮邊吃。

大廳清潔乾淨,此時還無人用餐,但隱約能聞到後廚備菜的飯食香味。

蕭約快速掃視過大廳,然後上二樓,一間一間房屋找過去,停在最邊上一間。

敲門。

薛照打開一條門縫,側身把他讓了進去。

“牽你去辦案倒也不錯。”薛照道。

“說誰是狗呢。”蕭約抬手就想給他後腦勺一下,估摸著要是他還手自己扛不住便作罷,撓了撓頭把手往身後一背,“哪有你這樣約人的,也不說具體位置,讓我在這大海撈針。好在你還沒往高處去,要不然我一層層地找,太累人了。”

“你想上樓也去不了。香呢?”薛照伸手。

蕭約從懷中摸出個小玻璃瓶,扔給他:“我從早到晚又從晚到早不錯眼珠守出來的,就熬出這麼點,誰讓你小氣來著——瞧你這樣,昨晚睡得還不錯?”

薛照今日氣色不錯,他旋開蓋子嗅味,緊接著眉頭皺起:“沒有味道。”

“你那鼻子,隻能當個裝飾罷了。”蕭約隨意坐下,單手支著臉頰,“給香在哪不行?叫我來這到底做什麼?”

薛照推開小窗,從這裡可以看見一樓大廳:“馮燎每天都會在這裡品嘗新菜。你鼻子靈,舌頭應當也不差。馮燎喜歡與人討論飲食,你找個由頭,去套他的話。”

“我不去。”蕭約拒絕得很乾脆,他猜得到薛照查案查到了四公子馮燎頭上,所以讓他去套話找線索。

蕭約道:“我們家從不和官府深交,更不用說王室了。薛提督辦案無數,不至於非要用我吧?”

薛照:“不去就滾。帶上這寡淡如水的東西一起滾。”

“喲,這是要挾我呢?覺得我非你不可。”蕭約笑出聲。

薛照轉頭看他:“是你自己要纏著我的。”

“還以為你是香而不自知呢,沒想到是個自戀鬼,還傲嬌起來了。不要就給我!”蕭約從薛照手中搶回了香水,隨手拋接小玻璃瓶玩,幾個來回之後故意撒手,玻璃瓶墜地碎裂,當世難得的珍寶,於蕭約而言不過是唾手可得的東西。

“你!”薛照看著地上的玻璃碎片,眉頭驟緊。

蕭約闔眼沉浸在揮發出的香氣中,但他明顯能感到更為濃烈的香源就在一步之外,讓他周身血液翻騰以至於酥癢難耐,他壓製著心底的狂躁,輕聲哼道:“現在看來,未必是我急著求你吧。你受失眠之苦,覺得我製的香可能會有治療效果。”

薛照眼眸沉了沉。

的確,他睡不好已經很久了。

那些親手以酷刑處罰之人出現在夢裡,即使血肉模糊肢體不全,薛照也並不會感到恐懼——生前都要向他求饒,化成鬼了,又有什麼能耐?他不介意再讓他們死得更透些。

薛照近來總是夢見小時候,夢見母親。

母親喂自己吃糖蓮子。

兩歲多時的記憶實在朦朧,總像是隔著一層霧障。他看不清母親的臉,但總感覺母親在對自己哭。

自從薛桓死後,他又開始夢見薛桓。夢裡也不都是死人,還有梁王。但死人不會告訴他答案,活人也不會。夢裡兩方各執一辭,他不知道什麼是真的。

近幾月來,他能安睡的次數屈指可數。在宜縣登芳閣殺了人之後,當夜他睡得意外不錯。

在拂雲寺佛殿上,也是一覺到天明。

那兩次,蕭約都焚了雪中春信。

或許雪中春信能治他的失眠。可是後來雪中春信也不管用了。

其他香也不管用。

甚至裴楚藍開的藥也不濟事。

那幾次安眠的共同點是什麼?治失眠的,到底是什麼?

薛照踩著玻璃碎片走向蕭約,鞋底碾磨碎片的哢嚓聲讓人發瘮,他站在蕭約麵前,俯身以二指抬起坐著的人下頜:“彆跟我耍花樣。”

蕭約被罩在薛照的投影中,微涼的觸感讓周身的皮肉都發緊,他對上薛照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睛,心跳又急又重,但他唇畔彎出一個笑來:“被我說中了,你需要我,和我需要你的程度差不多。”

薛照眉頭更沉。

蕭約微眯著眼笑:“各取所需互利互惠,多公平的事。彆那麼高傲,也彆對我呼來喝去的,誰也不願意被脅迫,將心比心吧。我說過,我有我的原則,彆想著逼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我不是也一直在跟你講道理做生意嗎?你平心靜氣一些,我們是可以好好合作的。”

這笑容很是晃眼,充滿了無所畏懼的挑釁和得寸進尺的放肆。

他怎麼敢?

合作?

他也配?

看起來很溫順的獅子貓,尾巴搖得有些不知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