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排一位大夫去孫家。”薛照道。
“什麼?”馮燎懷疑自己聽錯了。
薛照:“告訴孫豐,大夫診治過後,我問什麼他就答什麼。”
馮燎眼珠子一轉,往薛照跟前湊,低聲問:“掌印,禦帶溝的案子……周靈安招了嗎?”
薛照往後退,冷眼看他:“四公子,你身上脂粉味很重。兒孫滿堂雖好,但四處留情不是好事,小心引火燒身。”
馮燎抿了抿嘴,目光定定落在薛照身上:“看來,掌印是有所收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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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蕭約從荷金酒樓打包了幾樣吃食,等出餐時他抬頭看牆上掛著的招牌,心裡感歎難怪梁王的兒子都能吃窮了呢——
招牌菜何止數十種,滿滿一牆,巴掌大小的木牌上寫著四字成語作為菜名,看似毫無關聯,解釋開來便讓人拍手稱絕妙趣橫生。
實物更讓人垂涎。店裡葷素菜品不止造型精致彆出心裁,滋味更是絕妙,能夠將食物的本來的鮮美發揮到淋漓儘致。更難得的是做法新穎,用足了巧思,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一碗清湯,嗅起來竟有十餘種香味,彼此之間還不衝突。
帶著好吃的,蕭約先回了一趟家,陪著父母妹妹吃了午飯和晚飯,然後才回照廬巷的小屋——上次做著熱氣騰騰的飯菜等薛照是為了讓他出汗好取原料,這次可不能便宜他白吃白喝。
照廬巷外就是越人湖,蕭約還沒進巷就瞧見有點點火光,湊近去一看,原來是有不少人三三兩兩分散著在水邊燒紙。
蕭約好奇地向一對嘴裡念念有詞的老夫婦問緣由,老婦人說:“今天是十月十五,按我們老家的說法這個日子是閻王爺誕辰,所以我們老兩口來燒點紙供奉。”
仰頭一看天上,果然是滿月,可是——
誰會這麼熱切地給閻王爺上供啊,蕭約聽得越發糊塗。
老爺子緊接著解釋:“小少爺,一瞧你就是錦衣玉食,沒吃過什麼苦的。你難道不知道,最近奉安城裡鬨鹽荒?一鬥鹽賣到五百文了,就這還得搶呢。哪家哪戶哪一天離得了鹽啊,尤其像我們上了年紀的人,本來就口重,現在這個鹽價,哪裡買得起?”
蕭約哭笑不得:“這跟閻王爺有什麼關係?又不是‘鹽’王爺。他老人家哪管得到百姓吃鹽的事?”
老人家“噯”了一聲,搖著頭讓年輕人不要戲謔,多些敬畏之心,冬月十五是下元節,又是閻王爺生辰,不可不敬。再者,怎麼沒關係了?誰不知道官府運鹽的大船在禦帶溝翻了,聽住在附近的人傳出來,說是水鬼成年泡在水裡嘴淡,年底也要嘗點滋味,所以鑿船。既然是惡鬼作亂,當然要求拜閻王爺,早些把害人的東西收服回去。
這樣的說法,對於蕭約來說實在是匪夷所思,不過他並未和兩位老人家爭辯,一番閒聊之後發現他們也住在照廬巷裡,蕭約便從自己屋裡給他們拿了一袋鹽。老兩口歡喜得很,誇蕭約心地仁厚樂善好施,將來定要娶個賢妻,兒孫滿堂。
賢不賢妻暫且不說,談兒孫也太早,蕭約覺得自己還不到歲數,家裡也不催,沒有喜歡的人沒必要盲婚啞嫁。
蕭約回了家就在那套蒸餾設備前坐著,等薛照來。
等啊等的,等到夜深,還不見人。
沒有時間觀念的死太監。
蕭約在心裡抱怨了一番,站起又坐下,在屋裡兜圈子。一會想到初次見麵時薛照留下的凶案現場,一會想到在荷金酒樓裡自己差點做了癡漢,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坐立不安於是去煮了一鍋夜宵,自己沒舀多少,大半留在鍋裡。
——要不是怕餓壞了香餑餑,讓香味打折扣,才不會這麼便宜死太監。
淩晨,蕭約困得雙手支著下頜打起盹來,一會睡一會醒,坐在桌邊直點頭。
睡著了手就撐不住,腦袋越垂越低,馬上就要磕在桌麵上,忽的一隻大掌托了他額頭。
滿月的清輝淌進屋裡。
蕭約驚醒,抬頭睡眼惺忪看著眼前人:“你來啦?這麼晚,都給我餓困了。夜宵可不是給你的。”
薛照餘光早就看見了鍋裡的東西,眼底動了動,右手背在身後,向蕭約伸出左手:“我的香。”
“昂?”蕭約忘了死太監給自己下了命令,拿不出東西來,瞬間後脖一緊,“……餓了吧?來,吃湯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