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不在陛下那裡提我的名字,已然就是謝過我了。”葉淮道。
黛玉撇撇嘴,皇帝真的很小氣,父親同她說明其中緣由的時候,黛玉就很不忿,聽葉淮如此說,就更不忿了。
是皇帝赦免的葉淮,赦免後他又百般忌憚葉淮,連葉淮好生請個先生讀個書,皇帝都要猜忌——是的,黛玉也知道這件事了,皇帝給林如海的密旨中提起這件事時,皇帝口吻慈和的表示,他孫兒還小,又貪玩,讀書不是要緊事,隻管讓他玩去便罷!
天底下做人家祖父的沒有不盼著孫輩勤學苦讀有出息的,唯有皇帝,非得看著葉淮不讀書不識字做個紈絝子弟他才高興!
黛玉嘟囔道:“我才跟你說著玩的,你還是不要抄書送給陛下了,他是個小心眼的人。”
聽前一句,葉淮就知道他拜師左先生的事皇帝對林如海有了新的密旨,再聽後頭的話,他就啼笑皆非了。
葉淮歎口氣,提醒道:“好姑娘,這話可不能說。”
“我又不傻。”黛玉瞧他一眼,道,“若在外人跟前,我自然不會如此說。”
葉淮腳步一停,黛玉顯然沒意識到自己這話有哪裡不對,走出幾步見葉淮沒跟上來,她奇怪道:“怎麼了?”
“……沒有。”葉淮幾步跟上去,聲音提高了許多,笑道,“我有些餓了,咱們到了就能吃嗎?”
林如海和左先生正站在窗前賞雪,正好聽到這句話,便笑著接道:“鍋子已經滾了,隻等著你們兄妹兩個快些來呢!”
葉淮聽到林如海的聲音,將雪傘遞給小廝,作揖見禮,黛玉則是去了屋裡才向兩位長輩福身行禮。
林如海便指著她笑道:“你這孩子,不如你哥哥多矣!”
左先生立即搖頭,道:“若論才學,當然還是我的女學生勝過淮兒百倍。”
葉淮笑道:“先生這話好生偏頗,妹妹比我好是不假,卻也沒有百倍吧?”
黛玉笑著看他,道:“你還不服嗎?”
葉淮忙認輸,道:“我服氣得很!”
黛玉便得意的抬抬下巴。
林如海又要說話,左先生已經搶先道:“正好,快開席,不隻淮兒餓了,我也餓了。”
林如海便請左先生入席,葉淮和黛玉這兩個小輩則是坐在下首。
一時寂然飯畢,左先生和林如海拿了小酒壺到廊下賞雪,黛玉吩咐丫鬟多端幾個火盆過去。林如海傷雖好了,胳膊卻受不得寒涼,否則必然是要又疼又癢的。
葉淮則是坐在那兒捧著盞茶發呆,黛玉過來問他:“你想什麼呢?”
“還不是年禮的事。”葉淮悶悶道,“誠心是個什麼東西,還能上稱稱二兩麼?”
黛玉不禁笑道:“你這可是打了自己的嘴了!”
葉淮道:“我與你不同,你心思純淨,自然是有誠心的,我對皇帝……”
等我父親複立,我會誠心誠意盼著他早死的。葉淮想。
父母身陷囹圄,外祖父不明不白的死於獄中,外祖母等人都被流放雲南,還有齊家人也是被冤殺或被流放,東宮的屬官以及侍從宮人,許許多多葉淮熟悉的人,都死在了皇帝手裡。
葉淮對他,實在提不起什麼誠心來。
黛玉並不知道葉淮所想,她認真思考了後,道:“那……不如你就順著陛下的心意送他年禮,比如……”黛玉比了個射箭的手勢。
葉淮呆了呆,然後笑道:“妙!”
皇帝不愛看葉淮讀書好,但葉淮愛騎射的話,在皇帝心裡還算能過得去。讀書好,或許能惹出亂子來,騎射好,難道能單槍匹馬到宮裡刺殺皇帝麼?
“……陛下糊塗啊!”一聲悲歎吸引了兩個人的注意力,是外頭的林如海在和左先生說話。
左先生在勸林如海:“陛下雖還是包庇了甄家,但除甄家以外,全部都從嚴處置了,料想以後不會有人膽敢再犯,江南鹽政一清,你也算對得起江南百姓了!”
林如海悲歎道:“可甄家還在,除了鹽還有彆的,這次事關江山社稷的大事,陛下都能輕輕揭過,往後甄家隻會更大膽,誰知道他們還能惹出什麼事來?到時候他們往陛下跟前一求,又能輕易躲過去,如此周而複始,懲辦再多人,到底受苦受難的還是百姓啊!”
左先生又勸道:“陛下將甄家人留在京中,想必是要嚴管的意思,想想從前,陛下何曾如此過,想必甄家人也能記住這次的教訓。”
林如海苦笑道:“什麼教訓?錦衣玉食、高門大院、奴仆成群?興許還有陛下隔三差五的賞賜,或者時不時入宮……”
“如海……”左先生打斷他的話,“你已經將你能做的全部做了,我知你為民為君的心,但你如此為難自己,到底無濟於事,不如儘自己所能,治理好這一方百姓,這也算不負自己了!”
林如海隻是長長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