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很會控場。
晏南天笑笑地跟著她,時不時便試著伸手拽她衣袖。
拽住,抽回。又拽住,又抽回。
終於她折騰累了,任由他牽著袖,隨他返回熟悉的窩。
“不氣了好不好?”他好脾氣地哄她。
雲昭:“不好。”
她完全把她娘的教誨當作耳旁風,冷眼覷著晏南天,任性道,“我說了,不趕走她,就退婚!”
他想讓她一筆帶過,她偏不!
晏南天眸色微沉:“阿昭。”
“晏南天。”雲昭揚起臉,毫不退讓,將出一軍,“彆跟我扯什麼手足情深,你這麼友愛,把你三哥從冷宮接出來一起住啊!”
這二人當年是真的殺到刀刀見血過。
老三輸了,被囚。
晏南天沉默片刻:“如果這樣能讓你消氣。也不是不可以。”
雲昭:“……”
他認真想了想:“父皇那邊倒是好說,就怕老三那張嘴不乾不淨惹你心煩。給他毒啞的話,大約會有些麻煩,但也不是不行——明天再接老三過來,可以麼?”
雲昭:“……”
雲昭:“晏南天!”
她是真被他氣笑了。
“可是阿昭,”晏南天無辜地攤手,“老三住進來,我並不會殺他。你呢?”
雲昭瞪他,色厲內荏:“我也沒有要殺人!”
晏南天垂眸,低低笑出聲。
“真沒有?”他慢悠悠地說著,伸出手,拔掉她束發的玉簪子。
他雖是一副虛弱的模樣,動作卻絲毫也不慢。
雲昭疾疾抬手,晚了一步。
滿頭青絲瀑布般散落,唰地垂落腰間。
他指間拈著三枚漆黑的毒針,歎氣:“也不怕紮到自己。”
雲昭:“要你管!哎、哎你——”
她手忙腳亂去擋他,卻被他輕易避過。
他動作行雲流水,從她身上尋出小匕首、小藥包、迷煙、飛弩……甚至還有一條寸把長的綠色小毒蛇。
捏在手裡,衝他噝噝直吐信。
晏南天也有點無語了。
他嗓音無力:“……昭啊。”
雲昭盯著那條頗為可愛的蛇,嘴角輕輕一抽。
“沒傻到往自己嘴裡藏了毒吧?”他自言自語般說著,捏開她的嘴巴,上上下下察看。
雲昭生無可戀地任他擺弄。
很快,凶器全部被收繳,她重新變得純良無害了。
他了解她,就像她了解他一樣。
他牽她坐到床榻上,幫她理好頭發,認認真真問她:“阿昭既然已經清楚我的心意,卻仍然執意殺人,是為了嶽母?”
雲昭氣呼呼的,也懶得糾正他的稱呼:“都殺不了了,還有什麼好說!”
晏南天道:“那個女子是嶽父的親骨肉。你就不顧嶽父,隻偏幫嶽母麼?”
這話說得,雲昭直想笑。
她冷笑:“那不然呢!誰有錯,我當然就不幫誰!”
“啊,”晏南天了然,“我懂。誰有錯,我們阿昭就不幫誰。”
雲昭狐疑,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晏南天道:“可是阿昭,這件事,有錯在先的人是嶽母。”
雲昭:“?!”
他及時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製止她跳起來。
“溫暖暖的生母,是當年在大婚前幫助嶽父通曉人事的丫環。”晏南天不帶情緒地陳述,“原本要讓她喝下避子湯藥送走,嶽母卻不容,令人將她裝麻袋裡沉了海。”
雲昭:“……”
是她親娘能乾出來的事兒!
晏南天道:“可惜丫環命不該絕,獲救之後,發現自己懷有身孕。”
雲昭閉了閉眼。
晏南天繼續道:“誕下一女,帶著女兒嫁給了一名姓溫的獵鯨人。”
雲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難道是那個……”
“對。”晏南天微笑,“正是那個後來家喻戶曉的獵鯨英雄溫長空,數日前慘遭殘酷虐殺,血案震驚朝野的那一位。”
晏南天前往鯨落海,正是為了這件案子。
雲昭:“……”
“阿昭。”他抬起手,趁她心神不屬,悄悄撫她臉頰,“溫暖暖的身世已經藏不住了,如果她亂說話或是出了事,對湘陽夫人不好,明白嗎?”
雲昭像隻木偶一樣,呆呆點了下腦袋。
“我們阿昭最聰明。”他輕輕把她攬到身前,“你不要管這件事,都交給我,好不好?”
雲昭聞到了很淡的茉莉香。
“哦。”她聲線發啞,“好。”
“今後不搗亂了好嗎?”他問。
“嗯。”
“乖阿昭。”
他扶她躺下,幫她掖好被子四個角。
隔著被褥,輕拍她。
十歲之後他們不再同榻而眠,但他都會守著她,守到她睡著。
雲昭把大半個臉埋進軟枕裡。
許久,她發出小動物一樣的聲音:“晏哥哥……”
他動作微頓,垂眸低笑,似是放下一樁沉重的心事:“晏哥哥在。安心睡吧。”
“嗯。”
她把眼睛也藏了起來。
她果然是世間最了解他的人啊。
他知道她看見禮物一定會動容,她也知道他會因為她的動容而動容。
所以她那會兒就趁機把藏在指甲裡麵的毒下到水裡啦。
差一點點就被他發現。
幸好他仍然無法抵抗她的眼淚。
她可真是個壞女人。
抓到他破綻,算計他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