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本裡,女子自己才是狐。
她的夫君一再告誡她,不要離開家。
她不聽他的話,於是故事成了悲劇。
話本外,晏南天也讓雲昭不要離開家。
所以他的意思是……
雲昭思索片刻,怒而拍桌:“他敢罵我是狐妖?!”
宮人們眼觀鼻、鼻觀心:“……”
這小祖宗的曲解能力,真是沒誰了。
*
傍晚時,湘陽夫人派人送來了剛燉好的龍髓湯。
順帶捎來一個口信——“聽說小晏把那賤婢帶進了禁城?你彆抹不開臉麵,趕緊的跟過去!過一夜有了首尾,哭不死你!”
大姑姑有板有眼地複述湘陽夫人原話。
那神情像極了她娘。
雲昭:“……”
大反派說得沒有錯,娘倆確實滿腦子情情愛愛,一心就跟主角母女作對。
雲昭已經可以想象到將來溫母回歸時的“盛況”——湘陽夫人必定是要發瘋的,誰也攔不住。
大姑姑離開之後,整個東華宮繃上了弦。
都怕雲昭衝去禁城鬨事。
雲昭一抬手,宮人侍衛緊繃的雙肩便微微一抖。
她在寢殿裡外進進出出,眾人的神色便緊緊鬆鬆。
雲昭:“……”好玩。
夜幕降下,雲昭沐浴完畢,剛踏進寢殿,便看見年長的大宮女獻寶一般捧來了宮中來信,就像請到了救命仙丹似的。
仍是暗竹紋的白宣紙,字跡漂亮。
殿中燈火正好,視線落向白紙黑字,既不會刺眼,也不嫌昏暗。
晏南天不在,便由宮女取來火蠶布,替她擦乾頭發。
雲昭倚在床頭,周身沒有一處不舒適。
她垂眸讀他新寫的故事。
“……嗯?”
他寫的是狐與男子的另一個結局。
狐沒有離開家。
她治好了“病”,戴上防風的冪籬,被俊秀夫君牽著手,一步一步踏出院門。
透過很難視物的厚重黑色紗幔,隱隱約約能看到河邊的水車,能看到鄰居院中啄食的雞鴨,能看到雜貨郎把自己的糖車架在大槐樹上。
她不曾見過他們,但她感覺自己好像早就與大家熟識了一樣。
他牽著她的手,大約是因為激動,他的手指微微發顫。
他很用力牽著她,像是無聲地許諾著什麼。
就這樣,一步一步離開了小村莊。
他們去了鎮上,去了大城,去了京都,去了洛陽。
晏南天用很大的篇章來細細描寫他們一路所見所聞。大段大段全是風景介紹,寫得也無甚趣味,令人直犯困。
雲昭讀著讀著,不知什麼時候就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早晨醒來,倏忽記起了什麼,撿過散在枕邊的宣紙,繼續往下讀。
滿滿一整頁寫的全是洛陽風景。
雲昭無語:“……他是在蒙混字數嗎?”
翻篇,剩最後一頁。
不似前頭那密密麻麻的字,這一頁乾淨清爽,幾個大字寫得自負篤定。
他寫的是——
[晨安,小雲昭]
雲昭:“……”
看來他對自己寫得有多麼無聊,還是很有自知之明。
*
接下來幾日,雲昭老老實實待在東華宮,按時吃飯,按時就寢,乖得令全體宮人毛骨悚然。
總感覺她在攢個大的。
晏南天每晚都會送來睡前故事。
仙、鬼、精、怪,變著花樣哄她睡。
隻是不知為什麼,這些故事裡好像都缺了點東西。不像狐,分明平平無奇,卻總讓她時不時心下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