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意逼人 你不用以為。(1 / 2)

“劈啪!”

絢麗的燭花在二人身後爆開。

雲昭和晏南天的瞳眸裡都有焰影,紅焰像水波般搖曳,其間跳躍著彼此的臉。

仿佛要融在火光裡一樣。

窗外寒風卷入,觸到一室暖香的空氣,激出一片片細密的霧霜。

晏南天緩緩直起身體,抬手,替她拂掉鬢側的霜光。

他的桃花眼中,冷酷與溫柔二色並存。

冷酷對旁人。溫柔隻給她。

對視片刻。

“晏南天。”雲昭哈地笑出聲,“你是不是有什麼大毛病!”

他一怔,手掌頓在她耳畔,眼睛懶懶虛出笑意:“我怎麼?”

尚未斂儘的殺意讓他聲線微啞。

雲昭重複:“你是讓我殺了溫暖暖?”

他垂了下眼睫代替點頭。

雲昭樂了:“上次她喝下‘來年今朝’,要不是你抱著她跑那麼快,說不定都已經毒死了。那會兒你跟我發脾氣,現在又要我動手殺人?你玩我?”

晏南天倒是毫不遮掩:“那時候她有利用價值。”

雲昭:“……”

他神色靜淡,語氣平直:“她的價值,找到龍即止。”

雲昭感慨道:“跟我說話可真是百無禁忌——你的光風霽月呢?”

他懶聲道:“在你麵前,我哪還有什麼形象可言。”頓了頓,他毫無笑意地勾起唇角,“至於我當日為何發脾氣……真忘了?”

“小沒良心。”他控訴她。

晏南天眉骨優越,被夜風覆上薄薄一層霜,看著既淩厲又破碎。

雲昭微窒。

啊,綃紗。

他用心織就的誓言,被她毫不留情地毀掉了。

但是這能全怪她嗎?

她確實是誤會了他,但他就一點錯都沒有嗎?

他凝視著她。

燭光下,她那雙忽而心虛、忽而狡黠、忽而理直氣壯、忽而存心找茬的眼睛,著實是動人得緊。

他確信,這世間再找不出第二個人,能讓他這般心動到疼痛。

“阿昭。”晏南天微微地衝她笑,“也不是非要逼你殺人,我就是想表個忠心,讓你清楚我的態度。”

雲昭:“哦。”

“我真怕。”他歎息道,“你脾氣那麼急,倘若父皇當真亂點鴛鴦譜,我是真怕你扔下一句退婚,不管我、不要我,反手把我踹進狼窩。”

雲昭:“……”

這話說的,溫暖暖知道她自己是個狼嗎?

*

有了昨夜那番話,雲昭再見到溫暖暖,難免眼角一抽。

這人並不知道晏南天對她起了殺心,短短一兩裡路的功夫,偷瞟了晏南天十八回。

嘖。

海邊風雲變幻莫測,昨日還是個烏沉沉的陰天,今日卻天氣晴好,適宜出海。

靠近海邊,忽然聞到濃烈熏人的血腥氣。

一艘捕鯨船獵到了龍鯨,百餘人呼喝著號子,正將它從淺灘拖上岸來。

“呀!嗬!呀!嗬!”

麻繩鬆——緊——鬆——緊,拽著巨鯨的身體,一下一下蹭過沙石灘,發出令人牙酸的擦聲,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鯨鯨!鯨鯨!”

一個玉雪可愛的小童邁著短腿奔向龍鯨,大聲哭喊,“放!放!鯨鯨!回家!”

是教書先生家的鯨生。

鯨生年幼不知危險,迎著那堵屍山撲過去,抬起一對小胳膊,想把龍鯨推回大海。

一條條牽引麻繩繃得筆直,巨屍若是從小童身上碾過去,恐怕能將他壓成肉餅。

千鈞一發之際,遇風雲身形掠出,夾住鯨生肋下,一把將他拖開。

“鯨鯨!”

“唰啦!”借著潮推之力,龍鯨徹底擱淺上岸。

接下來便要用那些半人高的鐵製工具進行分屍剔骨。

鯨生掙脫遇風雲鉗製,撲上前去,用小手不停地拍打那隻龍鯨,想把它叫醒,讓它逃回家。

龍鯨身上縱橫交錯密布著刮傷、鉤傷、嵌入傷……林林總總,碩大的身軀上竟是找不出多少好肉。

每一道傷痕都有鯨生的身體那麼大。

他心疼地摸著傷口邊緣,哭得撕心裂肺。他舉起雙手,蚍蜉撼樹一般,拚命想把這座小山推回大海。

溫暖暖哀傷道:“鯨生他喜歡龍鯨。誰也不忍心告訴他,他娘就是被龍鯨殺害的。日後知道真相時,他不知該多難過。龍鯨才不是人們的好朋友!”

海風經過龍鯨的身體,撲麵都是粘糊糊的血氣。

遇風雲走了回來,聽見溫暖暖這句,不禁冷笑微嘲:“嗬。朋友。”

溫暖暖臉色發白,咬住唇,恨恨垂眸。

她並沒有刻意裝可愛,他為什麼要針鋒相對,為什麼要發出嘲諷的聲音?

死纏爛打的男人,真煩!

一行人越過龍鯨身邊,走向港口。

忽然一股更加濃烈的腥風席卷周遭。

隻見淺灘上的龍鯨猛掙了一下,唰然睜大眼睛!

眾人俱是一驚,下意識各自倒退。

它竟還未徹底死去。

隻見這傷鯨痛苦地張開巨口,猛地甩擺尾部,掀起飛濺的濕沙,暴雨般激射向百丈開外。

鯨生激動地蹦起來,高高揮舞雙手,衝著它大喊:“鯨鯨!回家!快快!回家!跑啊跑啊!”

巨鯨發出無聲的嘶吼,龐大的身軀因為劇痛而抽搐翻騰,轟然倒向鯨生——

遇風雲救援不及,目眥欲裂:“躲開!”

這麼近,誰都知道不可能躲得開。

就在這時,鯨忽然不動了。

眾人提心吊膽,冷汗直冒,大氣不敢出:“死、死了嗎?”

半晌,近處一人疾步上前,動作僵硬地將鯨生抱得遠遠的。

“鯨鯨!”

好一會兒,雲昭才發現自己一直屏著呼吸。

她噗地嗆咳一聲,鹹腥的空氣冷冰冰湧入肺腑。

晏南天抬手給她拍背。

雲昭皺眉:“它傷成這樣,從深海一路被拖回來,還沒死透。”

他點頭:“鯨體大肉厚,很難一擊斃命。阿昭同情它?”

“沒有。”她冷漠道,“我隻是在想,這死法好像跟溫長空差不多?他殺那麼多鯨,自己也落得這麼個結局,很難說是不是報應。”

聞言,溫暖暖眼眶頓時紅了,咬住唇,委屈地望望遇風雲,又望望晏南天。

可惜這二人都沒有開口反駁雲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