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娘你以前也不打傘,怎麼今天也跟我這個小姑娘一樣開始打傘了?”聽出田大娘話裡的陰陽怪氣,梁清清可不慣著她,話音剛落就把傘偏了回來,一丁點兒陰影都不讓她蹭到。
哼,她好心好意給田大娘打傘,結果還收到一頓嘲諷,換誰誰能忍得下去?更何況她梁清清從來都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
“哎,你這丫頭怎麼跟長輩說話呢?”田大娘見周圍人都捂著嘴藏笑,頓覺麵子上掛不住,沒忍住拔高音量衝著梁清清擺起了長輩的架子。
梁清清見田大娘越來越來勁,冷笑一聲:“長輩?你算我哪門子長輩,按照村裡族譜,我比你男人還高一輩,你得叫我一聲小姑媽!”
此話一出,田大娘懵了,好半響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同時開始在腦海中搜尋所謂的族譜到底是不是梁清清口中所說的這樣,但是她一個外村嫁進來的,哪能全記全?
“你怎麼跟你小姑媽說話呢?等會兒回村了我可得問問你男人咋管教的婆娘。”梁清清拿手作扇給自己扇著涼風,還不忘學著田大娘的語氣冷哼一聲。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年頭拿女方老公壓人最為管用。
果不其然,下一秒田大娘就扯出了一抹笑意,訕笑道:“哎喲,小姑媽,我剛才是跟你開玩笑呢,你可彆跟我過多見識。”
說完,見梁清清不為所動,還是麵無表情的樣子,田大娘心一橫,咬牙從隨身帶著的包裡掏出一個餅子:“這是我今早上自己做的苞穀餅子,小姑媽你嘗一個?”
梁清清還沒來得及說話,手裡就多了一個苞穀餅子,應該是混著粗糧蒸的,顏色不是很亮的黃,但看上去還算乾淨,正好她出來的匆忙,沒帶多少吃的,這個多多少少能應付一口,就當是田大娘“嘴賤”的賠禮了。
至於她是不是田大娘的小姑媽這件事,她怎麼知道,純粹靠瞎編!村裡就這麼大,大部分人家都拐著彎能稱得上親戚,誰還能真計較這裡麵的真假?
“行吧,以後彆跟我開玩笑了。”
田大娘哪有不應下的,伸出手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虛汗,見梁清清不是那種好糊弄的小姑娘,連忙找借口說自己頭暈得吹風清醒一下,坐外麵去了。
其他人圍觀了全程,又想起梁清清在十裡八鄉的名聲,就算她身邊那個位置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位置,也不願意挨著她坐。
梁清清樂得寬敞,撐著一把傘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這還是她第一次坐拖拉機,雖比不上各色豪車,但也算是彆樣體驗。
“開車了啊,後麵的坐穩。”
“行嘞。”
在一聲聲應答中,拖拉機發出刺耳的發動音,踏上了前往縣城的道路。
從大坪村前往福晉縣坐拖拉機得要一個多小時,清晨一過,熱浪便滾滾而來,梁清清打著傘都覺得整個人昏昏欲睡,熱得有些受不了。
梁清清縮在角落裡,腦袋發暈,胸口也悶得很,像是被巨石壓著,隻能偏頭望向路邊時不時一掠而過的高大樹木,綠油油的好歹能給眼睛降降溫。
其實她沒有暈車的毛病,但是再正常的人頭一次坐拖拉機,還是在這種七拐八繞的盤山路上顛簸了近半個多小時,她還是有些受不了了,正準備開口讓司機停車,就感覺身下的大鐵皮安靜了下來。
“範知青?你也進城去呢?怎麼不等等車,自己走去多累啊。”有人衝著剛上車的人發問。
“早上有事去了一趟公社,又趕著幫村支書去城裡送文件就走路了。”
熟悉的聲線讓“奄奄一息”的梁清清撐著一口氣掀起眼皮朝來人看了過去。
“***”
這是梁清清看清來人後唯一想說的話,她上輩子是欠他什麼了嗎?那不然為什麼每次都能在她最狼狽的時候遇到這個冤家!
也許是要去乾正事,不同以往的休閒著裝,他今天穿了一身得體的白襯衫和灰西褲。
他長得高,身材好,僅僅隻是剛出現就吸引走了車上所有人的目光,那挺拔的身形裡透著一股難以撼動的氣勢,讓人不由自主地認為他不應該站在這土氣的拖拉機上,而是應該站在金碧輝煌的寫字樓最頂端去叱詫風雲。
麵部線條乾勁利落,眉眼冷峻,垂眸時能瞧見又濃又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上掛著些許細密的汗珠,薄唇輕抿的時候看上去有些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帥哥穿正裝等同於王炸,能炸翻一群顏狗,而“顏狗本狗”——梁清清承認這句話有幾分道理,她確實炸了,不過是炸毛的炸!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他乾乾淨淨,她灰頭土臉,憑什麼?
就在梁清清氣得牙癢癢的時候,那雙幽深的大眼睛遙遙望來,在對上她的視線之後緩緩彎成月牙狀。
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梁清清扶額苦思,卻實在猜不出他這到底是諷笑還是見到“老熟人”後的興奮,但她覺得肯定是前者,因為這貨能對她產生什麼好心思?不當麵揶揄出聲都算他給麵子。
思及此,梁清清狠狠閉上眼睛,把傘往下壓了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