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裡的供銷社無疑是全城最氣派的建築之一,兩層的磚房全刷上白色,側邊的牆體上寫著紅色的幾個大字——為人民服務。
一排排貨架整齊有序的排列著,一樓大部分是常見的生活用品,比如說鍋碗瓢盆,糧油醬醋茶,蔬菜葷菜,水果……
二樓則是少見偏貴的大件,布匹,縫紉機,手表……
這年頭買東西,光有錢還不夠,票也很重要,要是有錢沒票或者有票沒錢,缺少任何一樣,那售貨員根本都不帶正眼瞧你的。
梁清清惦記了很久的汽水就在正門口擺著,這會兒人不算很多,但是裝著汽水的大箱子前麵卻圍滿了一群小布丁,嘰嘰喳喳叫著,可真正會花錢買的卻沒兩個,都是趕著湊熱鬨,感受一下箱子揭開時的那一瞬間涼氣。
冰可是稀罕物,不是每天都有的,他們今天倒是運氣好,能喝上冰汽水。
“不買彆在這兒圍著,你們爹娘呢?趕緊把孩子領走,擠在一塊熱死人了。”
售貨員穿著統一的深藍色製服,胸前垂著兩條油光發亮的麻花辮,俏麗的五官被熊孩子們煩得皺在一塊兒,顯然是不耐煩到了極點。
現在的工作都是鐵飯碗,能乾一輩子,也沒有所謂的業績說法,賣多賣少每個月都拿一樣的工資,所以如今根本就沒有顧客是上帝的說法,相反顧客還得看售貨員的臉色,生怕得罪人了,下次想買點兒稀罕東西,人給使絆子就買不到了。
一聽到售貨員開始趕人了,在供銷社裡麵買東西的家長們也不好當睜眼瞎了,紛紛開口把自家孩子給叫到了身邊。
“過來,前些天不是剛給你買了一瓶?今天不可能給你買了。”
汽水就跟糖果一樣,偶爾給孩子買來嘗嘗鮮便差不多了,這些玩意兒又吃不飽,還死貴,普通家庭哪能天天吃得起?
明白這個道理的懂事孩子都不說話了,隻剩下少有的幾個調皮蛋還在纏著自家家長吵著鬨著要買來喝,哭喊聲混雜著家長的教育聲,一時間令整個供銷社都鬨鬨哄哄的。
梁清清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三步並作兩步趁著汽水攤子上人變少的空隙趕緊擠了進去。
“有什麼味道的汽水啊?”
裝汽水的大箱子上麵蓋著一床大棉被,灰黑的顏色也不知道用了多久,此刻棉被被俏麗的售貨員壓著,根本看不見裡麵有什麼。
聽見問話,俏麗的售貨員眼皮子都沒抬,把玩著自己的指尖,語氣鄙夷:“以前沒買過吧?咱們這就一種汽水,愛喝不喝。”
“哎,你這什麼服務態度?”出身優渥的梁清清從小到大在外購物都是被銷售捧著的,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種眼高於頂的售貨員,當即氣得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服務?什麼服務?沒聽過。”俏麗的售貨員拿起一旁的扇子給自己扇起了風,端的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梁清清冷笑一聲:“這外麵為人民服務幾個大字你看不見?主席語錄沒讀過?”
聽見這話,俏麗的售貨員手中扇風的動作頓了頓,終於抬起頭看向了前方,在瞧清梁清清的模樣後,眸中閃過一絲驚豔,心裡咯噔一下,隨後快速打量了一下她的穿著,見土的掉渣,衣服褲子也不是什麼好料子,一顆心瞬間又放了回去。
“少給我扣帽子,要喝就給錢給票,不喝就趕緊走人,天氣這麼熱,你不買有的是人買,彆擋道。”
聽見這話,梁清清還沒來得及開口,站在她身後兩步距離的範彥行就皺起了眉頭,聲線冷冽搶先開了口。
“不管以前買沒買過,你都應該儘自己的職責,好好回答問題,好好賣貨,而不是傲世輕物。”
範彥行說話時不卑不亢,明明聲音不是特彆大,但是卻格外有震懾力,話音落下後周圍熊孩子的哭鬨聲都小了許多,其他人更是紛紛側目朝他們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吵起來了?”
“怎麼回事啊?有誰能說說到底發生什麼了嗎?”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湧入耳中,俏麗的售貨員見大家都在看她,覺得麵子上掛不住,當即把扇子往裝汽水的箱子上重重一拍,拔高音量衝範彥行喊道:“你誰啊你,跑這兒教訓人來了?”
雖然兩人穿的可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但是這男的一看就跟這女的是一起的,不然這麼維護她乾什麼?鄉巴佬的朋友肯定也是鄉巴佬,沒什麼得罪不起的。
“我是誰不重要,但是我記得你們售貨員上崗前都有培訓吧?你領導沒教過你怎麼任職?培訓沒做好,就回去好好學了再上班。”
範彥行將愣在原地望著他的梁清清扒拉到自己身後護著,一隻手學著俏麗的售貨員往箱子上一拍,這時候個子高的優勢就出來了,再加上他身材極好,又板著臉,光隻是站在那兒都有股說不出來的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