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樟倏然瞪大眼睛,他猛地轉過頭,目光死死落在了霍成樸身上。
霍成樸緊緊攥著手,低著頭不敢吭聲。
“阿樸,你在武學挨打了?”霍成樟的聲音有著少年人的尖銳,“誰打的你?你怎麼不告訴我?你怎麼不告訴我啊?”
霍成樟喊到這裡,忽然紅了眼睛。
林繡姑看著二兒子痛苦的表情,忽然說:“跪下。”
霍成樟死死盯著霍成樸,片刻後,他才僅僅攥著手,轉身對著母親跪了下去。
林繡姑說:“你們父親去的早,我總是沉湎在他的故去之中,沒有教導好你們。”
“這件事最大的錯誤,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有用心,我沒有發現你的委屈,沒有發現十二郎的痛苦,是我失職了。”
這話一出口,就連霍檀都要起身:“阿娘……”
林繡姑卻對他搖了搖頭,垂眸看向了霍成樟。
在崔雲昭的記憶裡,林繡姑總是笑著,高興著,她似乎從來都沒有生過氣,短暫的相處歲月裡,她看起來沒心沒肺,日子過得總是很高興。
崔雲昭確實想不到,在教導子女的事情上,林繡姑會這麼清醒。
她沒有挑動家中孩子們之間的矛盾,直接就事論事,話裡話外都把責任擔在了自己的身上。
所以,才教導出了霍檀這樣的兒郎。
就連現在有些小毛病的霍成樟,以後也成為了少年將軍,國之棟梁。
想到這裡,崔雲昭不由認真看向林繡姑。
但林繡姑此刻的麵色卻很難看。
她問霍成樟:“你方才說你想去李氏武學?”
霍成樟已經被林繡姑說哭了,這會兒眼睛通紅,跪在那低頭不敢吭聲。
崔雲昭不知道他是否真心悔過,但此刻,他一定是很難過的。
林繡姑垂眸看著他,聲音重了兩分:“回答我。”
霍成樟抬起頭,小臉上有著斑駁的淚痕。
他望著林繡姑,忽然卯足勇氣開口:“我想去,娘,阿兄,我想去!”
他還是堅持了自己的想法。
崔雲昭看到,林繡姑的麵色緩和了許多。
“十一郎,你已經長大了,再過兩年,你也是家裡的頂梁柱了。”
“你們父親故去得早,以後阿娘還要靠你們,阿娘老了,沒有那麼多精力再為你們操心。”
提起死去的父親,霍成樟哭得更凶了。
就連霍新柳和霍成樸都跟著哭起來。
林繡姑看向霍成樟,又看了看霍檀,見他對自己點頭,才對霍成樟開口:“十一郎,既然你想去李氏武學,那明日我就去張氏武學給你請辭,後日你就隨我去李氏武學。”
她這話一說出口,霍成樟先是有些喜悅,但很快,他麵色就沉了下來。
猶豫片刻,他還是問出了口。
“阿娘,那阿樸怎麼辦?”
說到底,他還是心疼弟弟的。
林繡姑抿了一下嘴唇,聲音放鬆幾分:“阿樸的事情一會兒再說,你的懲罰還沒有說。”
霍成樟頓了頓,旋即彎下腰,對林繡姑磕了個頭。
“兒子全憑母親處置。”
林繡姑問:“你自己說,你錯在了哪裡?”
霍成樟彎腰跪在那裡,任何人都看不清他的麵容。
片刻後,霍成樟哽咽著說:“我同阿樸一起上學,卻不知他被人欺負,太過自大和粗心。”
“我一心都是自己委屈,卻不想阿樸可能也不想在張氏武學上學,太過自私自利。”
“我不應該埋怨阿兄,阿兄為家中拚命,還要操心家中事,是我不睦兄弟。”
字字句句,都說得很誠懇。
崔雲昭聽到這裡,不由微微鬆了口氣,覺得霍成樟還是很聰明懂事的,看來可以慢慢教導回來。
林繡娘瞧著麵色也緩和不少。
“好,你說得很好,知錯就改,我替你驕傲。”
“但家中規矩分明,這是你父親留下的家規,十一郎,按照家規,你今夜就去給你父親跪上六個時辰,如果明日你還能堅持跟我走到張氏武學,那你就可以去李氏武學。”
霍成樟猛地抬起頭,眼睛通紅看著母親,然後又看了看長兄。
見霍檀對他點了點頭,霍成樟抹了一把臉,認真對母親兄長行禮。
“阿娘,阿兄,我會努力的,不會墮霍氏名聲。”
他的事情辦完,林繡姑幾不可查地鬆了口氣。
她捏了捏手心,又輕輕鬆開,目光複雜地看向了霍成樸。
小少年坐在椅子上,頭死死低著,但能看到他下巴上不停滴落的淚水。
“十二郎,”林繡姑的聲音明明很輕,停在霍成樸耳中卻又如同雷鼓,“你是不是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