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寐聽見後,朝薑婻看過去,“上課了。”
林寐向來如此,話不算多,所以不說廢話,與他但凡多相處幾天,就知道他的溫和相對於他整個人來說有多表淺。不容人冒犯的疏離和鋒利才是他的底色。
薑婻不好意思地呲了呲牙,連人帶椅子地轉了過去。
過了幾分鐘,薑婻拎著手機吊在後腦勺,屏幕直朝陶楂的臉,屏幕上是她的微信二維碼,“陶楂,擴列擴列。”
隨著微信“叮”地一聲響起,陶楂微信列表裡多了一個好友。
…
陶楂沒想到林寐給的題目難度這麼大,並且非常精準的踩準了自己不擅長的點,並且在他不擅長的基礎上,難度還增加了。
所以他寫得有些吃力。
寫題過程中,他不斷去偷偷看林寐,未免林寐發現自己的吃力,陶楂偶爾停下來休息,隔一會兒哼兩首口水歌。
時間滴滴答答流走,距離晚自習結束還有二十分鐘時,林寐合上了書,他將筆蓋上筆帽,擰緊,一件一件收進書包,拉上拉鏈。
林寐一係列的動作代表今夜的學習已經進入到了尾聲。
陶楂後背的汗毛豎了起來,頭皮隱隱出現了刺痛。
“喳喳,作業給我檢查。”他的語氣很輕,但入了陶楂的耳朵,就如同鬼魅一般。
陶楂的臉一下子就滾燙了起來,連手心的溫度都跟著升高,出汗,他快要握不住筆,可他不想丟盔棄甲,更不想要繳械投降。
林寐在輔導陶楂這件事情上似乎沒有平時相處時那般和氣好說話,他靠近陶楂,強硬地從陶楂手下麵把練習本抽走了。
陶楂氣若遊絲,“我...還沒寫完。”
陶楂覺得自己會被羞恥心燃燒成一堆滾燙的灰燼。
他不去看林寐,僵直著身體,耳邊林寐翻動著練習本的每一頁都能清晰可聽,刀片一樣刮著他的臉。疼。
林寐翻了一半之後,後麵陸續翻的幾頁都是空白的,他沒再繼續往後翻了,他把練習本還給了陶楂,“沒做完,還錯了不少。”
他一貫以來的溫良也讓陶楂感受不到了,“不會的為什麼不問我?”
陶楂感覺到林寐正看著自己,是怎樣的眼神他想象不出來。林寐一直都是很好說話的,所以自己也不太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但沒做完和錯了不少這七個字已經完全能夠讓陶楂難受萬分。
尤其還是被林寐這樣說。
早知道下午就狠狠拒絕跟林寐一起上晚自習了。
陶楂不止腦子,他整具身體裡麵,都成了一團滾開冒泡的漿糊。
林寐遲遲沒等到他給個解釋,終於不等了,伸手扶著陶楂的下頜略顯強勢地轉向自己。
陶楂眼底的不甘和委屈無所遁形,如果他沒看錯,眼底深藏的還有惱怒和恨意。
恨他?
這倒有意思了。
他掌下,陶楂腮幫子那塊肌肉繃緊了,小同學隱隱在咬牙,為了什麼,不太清楚。
氣氛太過莫測。
陶楂心理活動太活躍,沒覺出自己跟林寐的距離有多親近,他隻看了林寐一眼就把目光驚驚惶惶移走了。
見陶楂的身體都在隱隱發抖了,林寐放下手,鬆開了陶楂,他冷流般的雙眸不再注視著陶楂,無奈道:“很快就下課了,沒做完的以後再做吧,要是不想做了,以後也可以不做,不強求你。”
周身被林寐壓著的空氣在林寐抽身後轟然膨脹散開。陶楂得以呼吸了。
陶楂捏著桌子上的練習本,憑借不斷的自我安慰建立的自信和驕傲土崩瓦解。
對他來說,林寐這算是很重的重話了。
語氣不重,含義太重了。就好像是因為陶楂答應了又做不到,對方忽然對自己泄了氣,失去了信心和信任,於是決定放棄自己。
即使說這話的人是他討厭的林寐,也仍是讓他不免感到受傷和低落。
任何人都可以讓陶楂受傷。
更何況還是林寐。
陶楂悶在位置上給自己做了很長時間的思想工作。
不要太在意彆人的話。
不要為不值得人的生氣。
沒做完作業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是林寐吹毛求疵,要求太多。
林寐這麼說話是林寐不懂事,林寐太過分了。
期間他沒有跟林寐說話,林寐也沒有跟他說話。
因為他不會再跟林寐說話了。
所以林寐跟不跟他說話,不重要。
陶楂默默將書包收拾好,晚自習下課鈴一響,他拎著書包比林寐班裡所有人都先衝出教室。
前麵正準備伸個懶腰放鬆一下的薑婻被嚇了一跳,她抱著手臂,“我靠!”
她扭頭對林寐說:“是陶楂我就不罵人了,是老曹我不得追上去扒了他的皮。”
薑婻的發言隻是讓林寐輕扯了下嘴角,他提著書包站起來,起身時,目光掃到曹嚴華桌子上,剛剛自己給陶楂的練習本。
自己給他的,一個臨時的練習本,新主人還在姓名那一欄後麵工工整整地寫下了“陶楂”兩個字,下麵是班級:高二,七班。
林寐眼裡的喜與惡和白與黑又變得不分明了,陶楂表裡不一,自己又何嘗沒有綿裡藏刀。
林寐把陶楂的練習本裝到了自己的書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