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陶楂同林寐說,自己的車修不好了。他話不說完,林寐也能懂。
定下的交換條件是,陶楂每周按時交作業,林寐每周抽兩個小時給陶楂輔導。
陶楂一點都沒意識到,不管是輔導還是蹭林寐的車,林寐都沒讓他吃半點虧。
…
高二的周末包括周六和周日兩天假期,林寐周高三,依舊得上課,他去上課的時候,陶楂還在睡覺。
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外麵麻雀嘰嘰喳喳不停,陶楂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看著天花板呐呐了幾句“喳喳不停喳喳不停喳喳不停”。
所以他不討厭麻雀,因為他覺得自己和麻雀一樣,小小的,黑黑的,不被很多人喜歡的。
吃過早午餐,陶楂穿著一件薄薄的長袖T恤呆呆地站在自家院子看隔壁嫂子澆水。
水管盤在嫂子腳底下像一條巨蛇,花壇裡水花四濺,泥土來不及浸潤,漫出來的水反而流到了陶家院子裡。
“嫂嫂,你能把水調小一點嗎?”陶楂蹙著眉,隔壁真的煩,每周都要來這麼一回,他家院子旁邊都長了一整條的青苔。
“哎喲,你看我這……”李美花提高了嗓子,她些微慌了神,忙著回頭去調大小。
背過身去,李美花忍不住想,陶大行跟向瑩兩口子那麼好說話,到底是怎麼教出陶楂這麼個鬼靈精的,每周定時定點站在院子裡守著她澆花。
守著李美花澆完花,陶楂拎著一塑料袋貓糧出了門。
鸚鵡巷有好幾隻流浪貓,不知道是怎麼來的,其中一隻白貓還隻有手掌大小時,出現在陶楂家院子,陶楂專門跑去買了小袋的羊奶粉,衝了羊奶給它喝,他很想就這麼養著。
到了晚上,向瑩歸家,他才知道媽媽對貓毛和唾液嚴重過敏。小白貓隻能重新加入鸚鵡巷貓貓隊的大家庭了。
陶楂每周都會去它們的根據地看望它們,順帶帶點吃的,在暑假時,他甚至用自己的壓歲錢找人給它們每一隻都做了絕育。
“你要是每隻生五個,那加起來就是二十五,加上你們自己,那就是三十,”陶楂給地上墊了一張硬紙板,把貓糧倒在上麵,”我可養不了那麼多。”
喂了貓,陶楂開始完成周六的第三個任務——給奶奶買下周的生活物資。
奶奶陶桐桐住在鸚鵡巷6巷,她的房子比陶楂現在住的房子大五倍,修葺得像一棟華麗又考究的老派貴女所居住的彆墅。
陶楂的爺爺早年間就去世了,陶桐桐育有一子一女,皆跟她姓。陶楂聽爸爸說,當年為了孩子的署名,陶桐桐跟爺爺那邊的一家子拚菜刀,還放言,要是兩個孩子不跟她姓,她就找機會把爸爸和姑姑掐死,再把爺爺砍成兩百零八塊。他們相信陶桐桐做得出來。
院子裡種滿了紫色的花,白色的柵欄圍繞院子一整圈,日光流照下來,院子裡幾隻啄食得雀聽見來人的腳步,驚得四下飛竄。
陶楂進門,他連鞋都懶得換,彎腰把兩大袋生活用品放在地板上,說道:“東西送到了,那我走了。”
陶楂不喜歡陶桐桐,她位列陶楂討厭的人第二梯隊。
屋子裡傳出慢吞吞地,拖鞋鞋底敲打著地板的聲音,很快,染著一頭火紅色頭發的老太太出現在了陶楂的視野中。她二十歲生了陶大行,現在也隻不過六十出頭,歲月不敗美人,她的臉上沒有留下多少歲月的殘跡。
“門都不進?你爸就是這麼教你的?”陶桐桐穿著一身白色蕾絲裙,搭著一條彩虹色披肩,站在距離陶楂四五米遠處,手中端著一隻印著蘭花的白瓷杯。
“不進了,我要回去寫作業了。”陶楂站著沒動。
陶桐桐隻喜歡女兒,不喜歡兒子,她覺得陶大行老實巴交,一點都不像她精明利落,也沒有聽她的娶一個從聰明伶俐的老婆,而是娶了個病秧子,更彆提,陶大行還為了照顧向瑩的身體跑去結紮。
自陶大行結紮過後,陶桐桐就不怎麼和兒子家來往了,但陶大行還是念著自己老媽,沒事兒就買水果買菜送過來,還讓陶楂每周去送生活用品。
每回來,少不得要被陶桐桐刺幾句,陶楂不明白這是為了什麼,找虐嗎?
“寫那麼多作業,也沒見你拿個第一。”陶桐桐翻了個白眼。和陶楂翻白眼的模樣如出一轍。
不知道為什麼,陶楂很難心平氣和和陶桐桐說話,因為陶桐桐說話很討厭,每句話都惹人煩。
嫌棄兒子,嫌棄兒媳婦,嫌棄他,這世界上還有她能瞧得上的人嗎?
陶楂撇撇嘴:“我遲早能拿第一。”
再說了,拿不拿第一,關她什麼事?
“我走了,我回去了,您多注意身體,再見。”陶楂想,下周他就讓跑腿的送,他不來了。
下了台階,曬到了院子裡的太陽,陶楂才覺得身上暖和了點兒。
身後一直沒有傳來關門的聲音,陶楂出於好奇和疑惑心理,回了頭,見著陶桐桐正蹲在門口翻看超市袋子裡的東西,那考究的瓷杯放在了門邊櫃上麵。背後是幽深冷暗的走廊和家具。
這麼看著,又挺可憐的。
好吧,下周他還是自己來送。
正這麼想著,陶桐桐像是發現了陶楂還沒走,她揚起下巴,“看什麼看?”隨著幾個字落地,她伸長手臂,用力地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