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多大惡魔與普通惡魔的叩拜下,安斯艾爾登車。夢魘拉的車駕四麵垂下隔絕外界的簾幕,安斯艾爾卻仿佛依舊能聽到外麵震天的歡呼聲。是蘇伯比安城的平民惡魔們得到大軍出征的消息,自發在外圍組織了歡送與祈福儀式。
他們對凱旋深信不疑。
不敗的魔王安斯艾爾!不敗的鳶尾之城蘇伯比安!
歡呼聲中,魔王車駕緩緩升空,安斯艾爾手裡拿著公文,垂眸注視車窗之外——
無邊黑色鳶尾花海上,盤踞著宏偉壯觀的城池。這是魔王城蘇伯比安,魔王的居所,亦是魔王的發跡地。
魔族好戰慕強,現任東域魔王安斯艾爾僅用三百年就登臨魔王寶座,他的事跡自然被惡魔們到處傳唱。有的故事裡,安斯艾爾從弱小魔族開始向上爬,曆經萬險才成為王;而另外一些人則認為,安斯艾爾天生就具有強大力量,是東域命中注定的王者。
但是隻有安斯艾爾自己知道,他不過是個……
天使而已。
他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已經看不出迷茫。
“全軍出發!”
* * *
魔王車駕先行,大軍押後數日路程。
夢魘的車駕掠過魔界上空,下方就是深不見底的裂隙,魔界被這些縱橫交錯的裂隙所分割,形成七大深淵。傳說中,魔神與天神交戰於此,戰鬥的餘波擊碎魔界大地,最後二者兩敗俱傷,魔神冠冕一分為三,天神光環化為三金鳥,這便有了現今魔界的三魔王與天界的三執政。
安斯艾爾一手托腮,想著這些虛無縹緲的傳說,又覺得沒有什麼意義。隨手塞給菲尼一塊香木之後,他繼續批閱公文,結果打眼又是那該死的《西域新聞報》!
塞羅斯的喉舌!走狗!他呸!
這次報紙顯然被塞羅斯提醒過了,措辭相!當!還!原!
《西域新聞報:塞羅斯陛下稱蘇伯比安城的新貿易政策無可救藥》
安斯艾爾:“……”
他好生氣啊!!!
“魔鏡。”安斯艾爾不打算再寬容下去了,“立刻聯絡《東域新聞報》……算了,還是《東域娛樂報》吧。最近那家夥的盧斯特城有什麼黑料沒有?報導!給我報導!”
《東域新聞報》主要是政治相關的宣傳,近乎官方,安斯艾爾還沒有氣到失去理智,用娛樂報紙造個謠就算了。
魔鏡當然也跟自家陛下同仇敵愾,立刻翻檢起資料,企圖尋找一個黑料捅給《東域娛樂報》。可是他越是檢索,越是表情凝重,最後整個鏡子都有點愁眉苦臉起來。
魔王塞羅斯出身“魔王世家”阿斯蒙蒂斯家族,這個家族幾乎是用世襲的方式把控著西域的魔王之位,這樣代代積累下來,無論是財富還是威望都十分可觀。塞羅斯更是親自執政超過千年,行事謹慎,無懈可擊,稱他為“魔王的範本”都不為過。
魔鏡不死心地扒拉來扒拉去,功夫不負有心鏡,他還真找到一堆雲裡霧裡的小報花邊,光速傳給《東域娛樂報》。
安斯艾爾被氣了兩回,已經到了就算造謠也要報複回去的地步。塞羅斯的把柄不好抓,這點安斯艾爾還是知道的,可是既然有小報報道過有關內容,安斯艾爾就可以拿這個做文章。
不用問,問就是新聞自由,他什麼都不知道。
縱使是深夜,《東域娛樂報》的主編艾利歐一接到通知,還是立刻起身寫報道。艾利歐是一名較為年輕的惡魔,以這樣的年齡混到大報主編的位置,足以說明他的手腕。此時,報社幾個筆杆子都被召集起來,一人手裡拿著一份小報,準備開個會決定怎麼造謠……咳咳,造句。
主編艾利歐隨手寫了兩句話,又把鋼筆彆回頭頂彎曲的犄角上,坐個木椅子都坐得左搖右晃。
“陛下的意思,想必各位都領會了吧?”
“是!”
“有料沒?”
“不好找。”副主編麵色凝重,“魔王塞羅斯相當愛惜羽毛。”
一名年輕的惡魔在一堆舊報紙裡埋頭苦找,他是報社今年新進的新人,正急於乾出點成績,自然十二萬分的用心。
“主編!主編!找到了!魔王塞羅斯審美異於常人!”可能是找了太久,他的語氣都透著一股異常的興奮,“有個花邊小報說他喜歡白毛……就是白頭發!還有些彆的小道消息!都是黑料!”
艾利歐打了個響指,向年輕惡魔露出讚賞的眼神。
“那就寫吧,寫好我們湊湊出篇報道,這可是在陛下麵前露臉的好機會。”
他們這種娛樂報紙是出了名的敢寫敢說,魔界正處於紙媒時期,魔鏡那樣的數據庫都少見,他們的報道再經過官方暗地裡推行……可真是天上掉名氣的好事!
“主題就定擇偶方麵,魔王塞羅斯也單身這麼多年了,正好把這個問題引出來,絕對能討論一波大的。”艾利歐越說越興奮,從角上又取下筆寫寫畫畫,“對另一半疑似要求是白發……”
“白發……嗯?白發?”
艾利歐歡快移動的筆尖突然停下了,他和幾個主筆一起麵麵相覷。半晌,艾利歐緩緩開口。
“咱們陛下……”
“是不是就是白發來著?”
* * *
寫報道造謠,在魔王的所有事務中終究隻是小插曲,臨近天明的時候,安斯艾爾還淺淺睡了一會兒,不過很快就醒來了。
惡魔的行進速度絕對不慢,他們已經離開了浮花深淵,正處於一條寬廣的裂隙之上。
安斯艾爾似乎聽到了一些翅聲,他坐著沒有動,身旁原本專注啃香木的菲尼卻已經睜圓了緋紅眼睛。他的羽毛蓬起來,翅膀沙沙摩挲,羽冠也跟著立起,盯著車窗。
安斯艾爾隨手撩開車窗的簾,遠處地平上正在日出,而就在晝夜交界處,另一支車隊遙遙在望。
——黑天鵝如大片不祥的陰雲,簇擁魔王的車駕,黑鐵打造的車身上亦烙印著天鵝家徽。這支車隊整體的色調顯得那樣冰冷肅殺,不可一世。兩支車隊隔著裂縫遙相對峙,如冰與火,如嚴冬與盛夏。
排場還是一如既往的大啊。
安斯艾爾在心裡評價道。
塞羅斯·阿斯蒙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