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艾爾與古辛一同走到了某處避風的角落,營地裡處處燃燒著篝火,這些篝火由魔法啟動,輕易不會造成火情,亮度卻很充足。然而第七深淵終究荒蕪而黑暗,所以有大半的營地依舊沉沒在一片黑暗之中。
“……什麼事?是陣線上出了問題嗎?”
“不,陣線沒有問題,隻是……”熊熊皺著眉頭,“我好像聽懂了【皇後】的咆哮,它在憎恨地喊著一個名字。”
“陛下,是您的名字。”
安斯艾爾的瞳孔頓時收縮了一下,他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
這條陣線上,不會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些怪物們。他曾與那些怪物戰鬥,直至精疲力竭;他曾在最慘烈的戰場上送走無數同族,見證無數愚昧與犧牲;他也曾孤身一人,挽著白銀弓弦,以燃燒羽翼的代價暫時終結了一切……
但是,現在卻有怪物憎恨呼叫了他的名字,這絕不可能。
他理應將昔日遭遇的怪物們焚儘了。
見安斯艾爾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古辛沒有作聲,隻是稍微側過龐大的身體,為陛下擋去了一些夜風。獸人都不太聰明,西迪那樣聰明的姑娘是少數,但是古辛也可以自豪地說,陛下就是他的大腦,他要做的就是聽從號令,然後無數次為陛下捧回勝利。
大概幾分鐘之後,安斯艾爾才再度出聲。
“如果我沒想錯,有一些東西,在它們中間可以繼承,比如記憶。”
古辛半圓的熊耳朵頓時彈動一下。他根本不去想為什麼從未踏上紅石陣線的陛下會如此篤定,隻是覺得沉重。
“也就是說,它們可以進行經驗的傳承……”
這一點很致命,意味著他們麵對的敵人會越來越狡猾。
“不,倒是不會那麼嚴重,低級的怪物們應該不具備這種能力。”安斯艾爾沉吟,不然,他當初不可能一人就守住了天界的戰線。
“目前能肯定的是,【皇後】應該是保有記憶的。”
古辛隻見白發的魔王陛下輕輕笑了,夕陽色豎瞳中鋒芒鮮豔。
“它記得我。可能是從它已死的姐妹或母親那裡,得到了關於我的記憶。”
不過安斯艾爾並沒有過於擔憂,更不擔心自己的能力已經被知曉而可能被針對性攻擊這件事。畢竟,昔日他是六翼熾盛手挽銀弓金箭的戰天使,而現在——
他已經完全變成魔王的形狀了!
哈哈,怪物們,沒想到吧!
想到這裡,安斯艾爾稍稍放鬆了一些。
“需要提防,但沒必要過分恐懼。”他擺了擺手,“且不說我已經【戴冠】,這條戰線也並非我一個人的戰線。就算利維不靠譜,還有塞羅斯,他不會坐視魔界出岔子的。”
古辛微微點頭表示認可。
“提醒我已經收到,也會多加注意,多謝你用心。”看著麾下忠心不二的得力將領,安斯艾爾夕陽色的豎瞳裡充滿溫度,“現在回去休息吧……出戰通知收到沒有?明天正午開始進攻,會是一場硬仗。”
雙方數量有些懸殊,可以說,最大一部分重擔是壓在魔王身上的。隻有魔王儘可能以大範圍禁咒抹殺低級怪物,再以雷霆之勢斬首對方頭領,這場進攻才能取得成效。
不過,安斯艾爾最不畏懼的東西就是戰場。
他為戰天使,曾是持有絕強武力與熾盛六翼、捍衛至上之天無上尊嚴的兵器,太平時收斂羽翼如刀歸鞘,戰火燃起,便重新鋒芒畢露。
安撫了屬下,又獲得了怪物們的一點新情報,安斯艾爾在自己的帳篷前與古辛分開。就在他舉步走進帳篷的時候,忽然聽到古辛在他身後說道。
“陛下,我不知道您在來到蘇伯比安城之前,都經曆過多少殘酷的戰場……那些戰場都不曾折損您,不曾奪去您,真是太好了。”
熊頭人目視他的背影,那張與身體不太相符的可愛的毛絨絨的臉上,是鄭重且慶幸的神情。
“不過請您不要忘記,時至如今,您不會再孤身作戰,蘇伯比安城永遠與您同在。”
安斯艾爾沒回頭,古辛卻聽到了魔王陛下帶著笑意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