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讀初中時,最愛看的劇是《公主小妹》。
那時候爸媽剛剛離婚,媽媽病倒,外公為了還債四處奔波,景玉下課後先給媽媽做飯,燒熱水衝藥喝,再去洗手間,費力地洗一些衣服。
她害怕安靜,客廳中的電視一直開著。小孩子的力氣小,坐在一個磕掉角的塑料的小馬紮上,擰衣服時候,水會順著她的手腕倒灌,一路到了胳膊上,濕答答,涼糊糊的,很難受。
彼時正是港台偶像劇大火的時候,《放羊的星星》、《命中注定我愛你》等等,電視台播什麼,景玉就看什麼。
當時的景玉還不明白破產意味著什麼。
她隻知道爸媽離婚了,爸爸把他的私生女和情人接到原來的大房子中住。
他們組成新的家庭,舊的就該丟掉。
景玉看著《公主小妹》,也曾幻想著突然間一夜暴富,有好多好多的錢。
錢可以拿來幫外公還債,可以幫媽媽治病。
還可以讓她不用再餓肚子。
……
等再長大一點,景玉接觸到網絡小說,開始喜歡看一些替身文學。
什麼“一個男人娶了你,每月給你500萬。他什麼都能給你,唯獨不會愛你,你隻能在寂寞的、冰冷的大彆墅中,過著空虛的有錢人生活”。
景玉覺著自己可以也可以嘗嘗有錢人的苦。
可惜現實中不存在不勞而獲。
至少景玉前19年人生中,從來沒有遇到過。
但是在今天晚上,她撞上了。
景玉慢慢地吃掉一整塊小蛋糕。
她需要冷靜一下。
甚至懷疑是不是因為饑餓、導致自己腦供血不足,從而產生這樣的幻覺。
在她低頭吃蛋糕的時候,克勞斯始終以一種寬容的姿態看著她,就好像在看路邊被雨淋濕、瑟瑟發抖的狗狗。
事實也的確如此。
一位富有的、好心腸的紳士,在下雪天看到一貧如洗、隻能買近期食物的窮女孩。
對方願意雇傭她,來幫助她過上優渥的生活。
“如你所見,”克勞斯微微側臉,他的綠色眼睛這樣好看,隱約透著一點光,景玉分辨不出那光的由來,究竟是燈,還是她,隻聽到克勞斯用中文說,“我不是你的同齡人,沒有那麼多的時間。”
景玉讀懂他的言外之意。
哦,他很忙。
那這就意味著兩人見麵的次數不會太多?
她可以孤獨地在大城堡中過上夢寐以求的空虛生活了嗎?
她終於可以如願以償地嘗到有錢人的苦了嗎?
“我知道這個問題有些失禮,”克勞斯條理清晰地闡述著自己的觀點,他的中文講的如此好,看她的眼神也同樣真摯,真摯到景玉甚至疑心對方真的是在像她告白,“但我的確喜歡你。”
喜歡。
like。
景玉知道這個詞的意思。
大部分白人將like和love分的這樣清楚,他們可以在第一眼見麵時就熱情地說喜歡你,但在上了無數次床後,還是止步於喜歡。
喜歡並不等同於愛。
“我明白你現在麵臨一點點小麻煩,”克勞斯沉靜開口,“我想幫助你,或者說,我想讓你生活的更舒適一些。”
景玉感覺自己的手指在漸漸發暖了,被塑料袋勒出的痕跡發熱,紅痕在緩慢消失。
“至於薪酬,”克勞斯拋出一個更加具有誘惑的條件,“你現在可以隨意提。”
隨意提。
多麼美妙的三個字。
景玉感覺克勞斯更帥了。
他的頭發更像燦爛的、閃閃發光的金子了。
隻是“隨意提”著三個字也不是那麼好搞定的。
景玉不確定麵前這位慷慨的先生願意付多少錢,她有些擔心開價太高,會把對方嚇跑。
然後,她在想,自己真的要選擇這樣嗎?
克勞斯往後坐,和方才仔細聆聽的姿態不同,他稍稍退一些,不那麼咄咄逼人,留給她足夠的思考空間。
“你不必這麼著急給我答案,”克勞斯說,“這是一件大事,你可以好好考慮。如果有意向的話,我們改天約個時間,仔細談,可以嗎?”
景玉:“……”
隻是克勞斯卻不聊這件事了,他將話題岔開,微笑著問景玉:“課程讀的怎麼樣?吃力嗎?”
他如此關心景玉的學業,倒是把景玉弄的不好意思。
她不能再追問剛才提到的薪酬問題了。
這讓景玉稍稍有點小懊惱,有點悔恨,還有點失落。
——下次克勞斯再說的時候,一定抓住機會,及時回答他。
克勞斯起身,彬彬有禮地送她回家。兩人在樓下告彆,景玉看著他坐上昂貴的車子,揚長而去。